下午大家都开始犯困,一宿没怎么睡的我正拼命的“表示同意”,陈涛在下面啪的打了下我肚子,说:“Eileen在教室外面站着呢!”
我大吃一惊,什么?这是高中课堂吗?我假装翻书,心里很不痛快,这究竟是不是在上班啊?陈涛挺直了腰板装作很认真的听课,我看看周围,华中区的哥们还在那“闭目养神”,陈涛还算办点人事。
晚上回到家,我对着电脑发呆,周晓妮站在门口说:“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吧。”
我靠在椅背上说:“哪来的二人世界啊?我不是孤身一人嘛。”
周晓妮站到我面前说:“你呀,有英雄救美的豪情,但是要注意得失,你是没孤立Lena,却也站在了大家的对立面了。”
“有这么严重?他们是不是太人情淡薄了?”
“我是提醒你,不过今天倒是无所谓,大家考的不好可能都把气洒在Lena身上了。”
我笑着说:“就为了提点我这个?”
周晓妮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你啊,总喜欢怜香惜玉的,我看哪天有个小姑娘会错了意你可怎么脱身。”
我急忙解释:“我还真不是什么女孩子都接近,我是‘绝缘体’。”
周晓妮点着我的脑门说:“那是给你的诱惑不够多,别把自己看的太伟大了。”
我举起双手:“我心有所属了,放眼望去皆为草木。”
“你才草木呢。”周晓妮攥起拳头,打了我一下,转身就走。
我急着说:“我开玩笑呢。”
周晓妮转回身笑了,回头看了眼正在紧闭的房门,小声的说:“我和你说个认真的事,再过一周,也就是入职两个月整,我们组至少有一个人要被炒鱿鱼!”
我瞪大了眼睛说:“哪来的消息?”
周晓妮嘘了一声,“消息准确,可是你别到处说哦!好好准备后面的考试吧。”
我看着她转身离去,这家伙莫真是个妖精。
……
成天忙着考试和实际操作,新人们渐渐适应了SDD的工作节奏,虽然都很积极,却渐渐地失去朝气和激情,渐渐地退回到了学生的身份。刘林更是沧桑了许多,那标志的分头也经常被他揪的变了鸡窝,这不仅使我感慨:MX究竟是树人还是毁人啊!
刘林说过他是学机械的,在SDD学了老半天,对电气系统仍然一头雾水。我曾问他学机械的来MX干什么。他倒是很郑重地说MX是“世界100强”,不来一定会后悔。我心想,来了其实更后悔。刘林有一个我们这期其他人不具备的优点,只要是不懂的,不管什么问题都会抓着我们问,只是我们也所学上浅,更何况不是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助人为乐的天使。有时候刘林也会去问负责指导的Coach(教练,老师),但十次有九次都会遭到冷冰冰地回答:“看样本,自己找!”于是,刘林就满头大汗的翻起样本,小声嘀咕着:“看样本,看样本,看你长得的像样本!”
可烦恼的事不止看样本这么简单,实验设备也是不知原委的坏了一批又一批,本来刘林就不怎么会编程,在他做实验的时候还坏了套小型化系统,急忙惶恐的去找Coach,Coach看了眼轻松的说:“坏了。”刘林惶惶地看着歇菜的系统,说了声:“垃圾。”看着Coach的背影,“更是垃圾!”
我没事就开导他,反正以后也不是搞技术的,干脆把现成的程序理解了就算了,目标不就是通过考试嘛。
来北京快两个月了,我基本适应了在MX的工作节奏,但工作依旧很忙,也许是有太多产品要学习的缘故,我甚至忙到很多时候都是晚上九点以后才下班。周五又一轮的考试结束了,下午出了成绩,这次大家都及格了,我们欢呼雀跃,像从敌人的炮火中逃出生天一样开心极了。周会过后,这帮trainee提议出去吃饭,我们多数人表示赞成。
张心平选在离公司不远的潭美酒楼,一共来了10个人,有几个同事住的比较远没能参加。我们要了一个包房,张心平对这一片很熟,上来就点了一个“双色鱼头”,我们也没客气陆陆续续地点了八九个菜。
我环顾着包房的四周说:“这家店离我住的地方不远,还是第一次来这吃饭。看装潢应该开了好多年了。”
刘林点了一支烟,说道:“这儿还行,我和同学在这儿吃过。咱们这条件还算消费的起。”
张心平叫了一箱酒,“周末了,难得大家聚聚,敞开了喝吧。”
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我可不能喝,我就一瓶啤酒的量。”大家把目光投向一个trainee,他正谨慎地思量着。
刘林打趣说:“那你喝白酒?总得挑一样吧!”
我们都笑起来,大家入职至今还真的难得放松一下。过了一会儿,先上了四个菜,张心平举起酒杯说:“来吧,为咱们的缘分干杯。”
我们男同事都一饮而尽,周晓妮望着大家,轻轻地抿了一口。
刘林瞪起眼睛说:“周晓妮,你什么意思,怎么就喝这么一点?”
我英雄救美的劲又来了,拦着他说:“女孩子嘛,别逼她喝了。”
刘林猛劲摇头,“不行不行,以后都是做销售的,现在不练什么时候练啊?”
周晓妮直摆手,笑着说:“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和你们男的比,大家高兴就行了。”
刘林刚要说些什么,我搂着他的肩膀说:“行啦行啦,咱们哥几个喝就行了,怎么总针对女孩子?”
刘林侧过身子,注视着我们俩说:“什么情况?哥们,你对周晓妮有意思?”
这下可热闹了,桌上的这帮家伙齐刷刷的向我投来了审视的目光,我发现自己突然成了众矢之的。周晓妮脸泛起微微的红,我该说什么呢?说我有女朋友了?说周晓妮只是室友?那她该多伤心啊。我紧紧的注视着陈涛,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
这家伙看着我尴尬的样子,淫笑一下说:“算了,你们就别玩许文了。这家伙是个老婆迷,每天晚上都在屋里给他老婆汇报工作。周晓妮嘛,那是我和许文的小妹妹,你们可不能欺负她啊!”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我和陈涛相视一笑,这哥们关键的时候还算没掉链子!
我们喝到快九点钟,第二箱酒就剩下不几瓶了,大家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以刘林为首的几个喝多了的家伙开始胡说八道,谈起自己的初恋刘林激动的掉下了眼泪,“女人,都是无情的动物,爱的时候死去活来,不爱的时候转身就走。”
那个不喝酒的trainee嘀咕着:“也不尽然,我女朋友就对我死心塌地的。”
刘林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说道:“算你小子走运吧!我啊,还是在岛国的世界寻找安慰吧。我的小泽玛利亚!”
陈涛来了精神,“我说刘林,唉,以后就叫你小泽吧,挺好听的。那个,你有片吗?share(分享)一下。”
刘林黝黑的皮肤倒也很健硕,小泽这名字怎么看都有点和他搭不上关系。他看了眼陈涛,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介意,说道:“有啊!这位兄台喜欢什么口味?”
陈涛两眼放光,“我喜欢大石彩香。”
“退役了没?我还是喜欢我的小泽!”刘林刚说完,听得懂的都为是同道中人举起了酒杯。
我没表态,突然想到车晓了,感觉他们谈论的太小儿科了。
他们还在谈论着,周晓妮是懂非懂,一脸茫然的样子,我想到她跳舞的场景,又联系到现在,凭我的观察她应该还是个挺纯洁的小女孩。
刘林是个酒仙,越喝越精神,笑着说:“我给大家讲个面试的故事吧!说啊,一女同学去一家大公司面试,最后剩下她和另一女生。面试官叫她们第二天再来面试。临走之前,她捡起了地上的碎纸屑。细节决定成败,正是这一不经意的弯腰,恰巧被路过的CEO看在眼里,也改变了这位女同学的一生。CEO透过衣领,发现她的胸特别小,当机立断录取了另一个女的。”
包间里充满了笑声,只有周晓妮不屑的皱了下眉毛。
“颠覆了!这个世界的价值观都他妈的颠覆了!”几个人拍着桌子大叫。
刘林还在自得其乐,这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大家都说不用着急回去了。可有的已经喝的多了嚷着说寂寞,有的开始出去给女朋友打电话了。
刘林看着这群当面秀恩爱的家伙鄙夷的晃动着脑袋。我急忙安慰道:”咱们在MX有发展,还怕找不到好的?”
刘林恐怕是喝多了,拍着桌子说:“MX有个屁发展,搞不好咱们都像个屁,哪天就被MX给放了!”
桌上突然一阵静默,我打破沉默说:“本来挺高兴的,咱们饭桌上不谈工作,平时都挺累的,是吧。”
张心平喝的挺多的了,被刘林这么一闹反而清醒了,用食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说道:“还是给你们讲点残酷的现实吧。”
大家都不说话,竖着耳朵等着张心平发表演说。张心平又点了一支烟缓缓地说:“有些事我本不想说的,今天哥们高兴就讲给你们听听吧。你们知道,我比你们来的都早,也相对比你们更知道些信息。咳,那时候刚过完年,我来到SDD实习,遇见了一个第一期的trainee,他正好来北京出差,就来SDD看望Candy。正好他是我老乡,晚上我们俩在一起吃饭,这哥们和我说了SDD和pioneer*project的好多事。”他停顿一下,猛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我负责任地告诉大家,MX没有你们的未来。首先,这个项目的目的是什么?社会上那么多有经验的人不用,为什么?我跟你们说,因为精英就那么多,不如在我们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就把他们认为有潜力的人统统拢到旗下,整体洗脑。而且美国总部5年前做了一个同样的‘pioneer’项目非常成功,于是借着中国快速发展把这个项目搬到了中国,我们也是赶上了好时候。当然也算不上好吧,各位也不要以为以后MX就靠咱们几个打天下,其实MX一直在社会上招收有行业经验的老销售,而我们只是生力军,不仅廉价,而且回去只是给老销售们打杂的,或者去他们没精力去的的地方‘扫扫街’罢了。”
刘林急着问:“那第一期的哥们现在混的怎么样了?”
张心平咬了下舌头,吐了口烟,“不客气地说,大体上离开的人有三分之一了吧,很多在我们这个阶段就被裁掉了,也有的回去工作一段时间被裁掉了,还有的跳槽去了其他公司。”
“那留下来的人呢?”刘林接着问。
“那个一期的说,现在有一个混的蛮好的,在上海总部做了产品经理。还有几个人接着老销售的摊子做着大客户经理,剩下的大多数嘛,就是pioneer喽!”
周晓妮弯弯的眉毛动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关切地问:“张心平,你开始面试的是销售吗?后来转的技术支持?”
张心平苦笑了一下说:刘林不瞒你说,正是如此。我知道自己在MX做销售的发展后,主动找我们经理说了我想调动工作,说自己还是放不下多年所学的知识。当然经理安抚了我一阵,看我如此坚决,问我想不想在MX做技术支持,我一想这个选择也不错,就transfer(调换)了岗位。”
此刻大家好像都清醒了过来,互相看着不说话。雨还在下个没完,有的人说不早了,还得赶最后一班地铁,大家也跟着走了。我起身走出了包房,站在酒楼的屋檐下,望着天空,不仅苦涩的笑了,考试过后的欣喜被这一场夜雨浇灭,小小的进展变得可笑。未来的发展究竟在哪里呢?又是什么驱使着我们这些优秀的年轻人聚在了一起?
我的头脑里充满着各种问号,夜总是这么黑,现实的迷宫让我找不到出口。
我思考着,突然看见一个男人在报亭旁撑着伞,周晓妮躲在他身后的杨树下看不清表情。那个男人手里夹着烟,不停地在周晓妮面前挥舞着,看上去像是踩在电门上的疯子。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冒着雨向那个男子走去。树影下的周晓妮被雨淋的瑟瑟发抖,看到是我,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她轻轻的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过来。那个男的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吼道:“看什么看!”我刚要上前说什么,周晓妮哀求地看着我,我咬咬牙匆匆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