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音台之于观隅堂,就像是讲演台之于地沐堂,练武场之于贯阳堂。
偌大的平台有两人高,细看竟是用全部用藤条编织而成。脚踩上去那种稍稍下陷的感觉,会让第一次上来的人心中闪过瞬间的惊慌。
夜晚降临,星光撒在看似随意摆放于觅音台的几把琴上,似是盖上了一层防尘的薄纱。
这恐怕是居十方在弟子试炼中迎接的第一个夜晚。
虽说地沐堂弟子今夜尽皆要在观隅堂度过,但不同于柳河那边揽霞峰忙碌得热火朝天,居十方周围,全部是观隅堂弟子。
来观隅堂弟子当中潜伏,便是柳河通过酆阳羽传达给居十方的任务。
先前在乱弦坡外,酆阳羽便让居十方换上了观隅堂弟子衣袍,趁着乱弦坡混乱之际混入观隅堂弟子当中,再加之时候姜绍由于发现揽霞峰异变,急于跟东方承汇合,所以这混入一事进行得异常顺利,酆阳羽以及事后得知的柳河也放下心来。
不过从那时起,居十方的心就有些放不下来了。
虽说周围的全是同宗弟子,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清楚自己要干些什么的居十方,衣袍当中冷汗就一直没停下来,若是不知情者伸手摸一把,还以为居十方在过夏天。
深吸了两口气,再次攥了攥藏在袖袍中的,已经被自己攥成一绺的传音符,居十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目养神。
因为自己不敢睁眼。
这就像是常人学堂之中,哪家的小娃娃开小差,就算没有被教书先生发现,只要周遭一安静下来,其绝对不敢去看先生的。
在这寂静的夜里,居十方也同样如此。
并不是柳河没有更好的人选,若要在地沐堂弟子当中找出一个面对一群观隅堂弟子仍旧可以面不改色演戏之人,没什么难度。
比如说自己,比如说酆阳羽。但自己需要带领地沐堂弟子,而酆阳羽若是想混入观隅堂中,那无异于是在黑夜里打了盏灯笼,想不被发现都难。
毕竟各堂当中修为颇高的弟子,大家可是都认得,不过话说回来,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难在灵术上。
居十方的灵术天赋,连云玥璃都为之咋舌,至于柳河这种,说好听点叫绝大多数灵术都与其无缘之人,还没那个咋舌的资格。
如今的居十方虽说仅是练气三层,但在灵术方面,可谓只需过目便可施展,再加之其执事弟子的身份,要模仿一个普通观隅堂弟子的气息,实在是太过轻松。
之前柳河就“潜伏”一事跟古奇三人提起过,古奇还连声称赞若是不看脸的话,其还真的有可能辨不出居十方的身份来。
也就是这句话给了柳河信心,当然虽说居十方也当众表示需要自己之处,自己义不容辞,但真到了临阵之时,这信心就变得玄而又玄起来。
居十方在心中祈祷着黑夜快些过去,这般安静的煎熬实在让人心惊肉掉,仿似自己随时会被发现一般。
揽霞峰,古奇等人回来后自然加入了拾草大军,再柳河终是喊停之后,这才等着后者解释。
“酆师兄辛苦你了,请将这些杂草尽数化为汁水吧。”柳河很是惊讶偌大一个地沐堂,能凝聚丹火之人竟然只有酆阳羽一个。
要知道化药草为药汁必须用丹火,寻常的聚火灵术只能将这些杂草烧成渣滓,化不成汁。
酆阳羽的脸背着月光,所以看不清其此刻是怎样一种表情,不过一旁厉生那幸灾乐祸的笑声以及周遭弟子想笑不敢笑的纠结样子,仿似说明了些什么。
“…柳师弟,我觉得你直说我今夜不必休息了,还比较有人性一点。”
“这个…恐怕真的是这样了,”柳河也很无奈,摊了摊手,“不过酆师兄你练气七层法力雄厚,估计快些的话应该还能小憩上半个时……”
“拿草来。”
“哎。”
……
当天际再次泛白之时,酆阳羽的眼圈也成功黑了下来。
虽说随着修为的提升,睡眠对于修士来讲越发可有可无,但这并不代表修士不需要休息,而是将寻常人睡觉的工夫,拿来调息入定而已,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做到养精蓄锐,而且还能巩固增强修为,一举两得。
然而这一晚,酆阳羽体内的法力就像是洪水一般哗哗向外直涌,丹火成了夜里地一盏明灯,从未熄灭过,这与调息入定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整整四个小木盆,盛的全部是那说绿不绿说褐不褐的,令人作呕的粘稠汁水。
柳河将先前同居十方在内,被换到此处的四名执事弟子叫到近前,“几位师兄都是大家伙推荐的勤奋之人……”
柳河上来就以师兄想称且高帽戴得如此“明目张胆”,顿时让几人惶恐,连道不敢。
不说别的,就单单被试炼指挥弟子称呼师兄一事,就让四人如坐针毡,即使柳河这句师兄叫的还真没什么问题。
柳河见此,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直入正题,“师弟这里有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要交给四位师兄来做,这关系到此次弟子试炼的成败。”
四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将前面半句给忽略了过去,关系到弟子试炼的成败?
当即便有一人连连摆手,“在下四人何德何能……”
哗!
一盆杂草汁水当头浇下,柳河竟没有给其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这执事弟子只是愣在当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发梢上还在一滴一滴滴落着草汁,整个人从头绿到脚。此刻地沐堂弟子脚下这片揽霞峰已经被拔了个精光,其躺在上面还真有种“滥草充数”的感觉。
然而执事弟子愣了,酆阳羽可怒了,自己熬了一宿才弄出这么四盆,还以为柳河有何大用,其就这么草率地给泼了?
不过柳河似是不自知一般,抄起另外三个木盆二话不说哗哗哗给另外三人也来了个透心绿。
“柳师弟,你若不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就算古师兄护着我也要领教领教师弟的高招。”柳河毫不怀疑若此刻不是弟子试炼的话,酆阳羽绝对会直接拿拳头来问自己。
柳河连忙取出自古奇那里拿来的观隅堂地图,一副我有正事要讲你且先不要打扰的样子,不过蠕动的喉头却险些暴露自己。
此招奇效,酆阳羽见此果真带着不善的面色安静站在一旁,抱着胸看柳河能讲出什么花来。
“四位师兄,方才并非是师弟对尔等不敬,必要之事还望师兄切莫介怀。”柳河说着便伸手在地图之上的乱弦坡,觅音台,后山,以及偏居殿点了一点。
“如今四位师兄要做的便是分别去往这四处,盯着观隅堂是否有弟子从旁经过,至于几位师兄身上的颜色,等晾干后会保持很久,有助于在草木当中隐藏身形。”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就连四名执事弟子也是因此而消减了不少方才被浇一头的怒火。
不过厉生却纳闷了,“不是让居师弟去了么?怎么还要费这事?”
“居师弟自然能准确给咱们提供观隅堂的位置,”柳河道,“不过万一…不是万一,东方师兄绝对会在某一刻兵分几路,且居师弟还有暴露的风险,那么到时候四位师兄的作用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