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白夜
那个人说:“只要你出二十两,我就卖给你。”
葫芦现在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寻梦宫。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虽然与独孤紫萱走岔了,但是他们共同的目的地应该就是寻梦宫。而寻梦宫据说还远在青海省境内,所以找匹好坐骑应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当他在一个小集市上发现了一匹青龙马的时候,他真有点庆幸。因为他身上并没有多少金银财宝,而这匹马也仅售二十两银子。
“只要二十两,如果你多给我,我就不卖给你。”那人又说。
葫芦觉得奇怪。一边付钱一边好奇地问:“敢问大哥为什么这等做买卖法儿?”
那人的回答更奇怪:“我只值二十两,难道有什么东西超得过我的价值?”
葫芦笑道:“算在下少见多怪了,常听说人是无价宝,倒没有听说有人只值多少两银子的。”
那人倒也不恼,只是说:“君要马何用?”
葫芦道:“自然是为了赶路。”
那人道:“眼前就没有路,你怎么去赶?”
葫芦道:“青海虽然地处僻壤,但官道还是有的,师傅何出此言?”
那人道:“你不见白天正在和夜晚打架,而且马上就败了。”
那人说话之时,已经揣好了银子,随即扭身就走了。
葫芦当然没有看到白天和夜晚打架。但是,他很快就看到了另外一场打架。
因为天色已晚,他就在一家叫做“伤风败俗”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他是被这个名字吸引了的。
为此他还特意仔细看了看客栈周围的环境。
其实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怎么会起这种名字呢?
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么?
想必老板一定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人。
他决心走进去。
可是一踏进这一客栈,他就意识到自己进来其实是一个错误。
因为这个客栈看起来就是名副其实的伤风败俗呢。
因为一进大院他就看到了两个青年在通往值班室的青石路旁的一株柳树下拥抱接吻。
这种现象让他在一刹那之间甚至有些不舒服,但是他还是忍住了。继续,他拉着自己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小青龙向前走去。
但是,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腔调:“客官别慌,没有我们两兄弟的引路,店里是不会收你住宿的。”
回头看时,这不是那接吻的一对么?怎么是一对男人?
葫芦几乎要有些什么反应了。但是他还是忍住了:“那就劳烦二位。”
其中一个就碎步过来,牵走小青龙。另一个呢,一步三摇地带着葫芦向值班室走去。
葫芦看到了一位老眼昏花的老头,正躺在椅子上抽着烟丝呢。
从那丝丝缕缕飘散开来的气味感觉,葫芦认为这位老人已经中了一种罕见的奇毒,而且,这种毒就来自老人所吸的烟丝。
老人分明眯缝着眼睛,可是他显然已经知道有人来了。
因为他说话了。
他好象不是用嘴巴说话,葫芦甚至肯定地说,他绝对不是用嘴巴说话。
他显然没有停止抽烟,可是一个声音自他的方向传来:
吃喝嫖赌抽,客官准备选那一种啊?
葫芦应声道:“我选住宿。”
后面的青年轻声客气地道:“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请客观务必选择一种才好安排。”
“我当然选和住宿最接近的。”
“看来客官的胃口很大呢,那就先安排客人去嫖房歇息吧。”年轻人似乎在征求老人的意见,神情很是恭谨。
“好吧。”老人依然抽着烟丝,似乎没有发过声。
那位年轻人就领着葫芦向西侧走去,在扇形台面的中部,他按中了嫖字按钮。
门开了。
仿佛在开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朵花。
一朵向日葵。
他看到了一轮金色的太阳。
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依然是黄色的诱惑的花蕊,黑色的网状的环形的诱惑的窗纱,禁锢着这真正的诱惑的内核。
用诱惑来禁锢诱惑,想必只有号称天下第一的人才能够做到。
这里似乎没有天下第一人。
可是这里却有这种现实。
葫芦走进去,轻轻抚开这份黑色的轻盈。
他看到了一张奇异的床。
这张床其实根本就不是床,而是他刚刚看到的窗纱。
它经过巧妙的设计和安装,所以从外面看它是窗,而从屋里看它是床。
它的奇异还在于它非同一般的床。
因为一般的床大都是平行于地面设就,而这张床却不是。
它与地面倾斜成30度角站立。
那为什么叫它床呢?
因为它上面睡着一个人。
一个完全可以入画的美人。
美人团身而睡,状如红莲。
葫芦走了进来。美人似乎动了动身躯。
仅仅只是身躯动了动,便有百种风情如琴韵般流淌过来,密密麻麻地遍布了他的全身。他暗叫不好,赶忙收摄心神,凝神待变。
却见那女子翻转身来,右手上斜高过头顶,左手在小腹至左腿上轻轻一划,仿佛自身就是一架美妙的古筝,一任妙指挥舞就有玲珑琴声。
葫芦心中戒备之时,也不由得暗暗称奇: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心中到真想知道她要干些什么出来。
只见那女子笑吟吟地道:“这位相公,既然来到凤凰台,为何不上来,还要让奴家亲自来伺候您么?”几语下来,说得莺莺恰恰,婉婉转转,尽管葫芦心有准备,然而仍然有几丝的心荡神迷。于是越发不敢轻视起来。
“姑娘切莫误会,在下来此,只是为了求宿一晚,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得见姑娘仙颜,实乃三生有兴。期望姑娘安排我的卧室,我方好不再叨扰姑娘的清静。”
听他如此说话,那位女子多少有些惊讶,便道:“只为普通一宿,相公可是走错了道啊,这里的收费是相当高的。看相公的装束,可不象个有钱人呢。”
“我只是觉得这个客栈的名字有些特别,这才进来的。难道姑娘就打心眼里喜欢这种地方?”
那女子从容道:“当然啦,以前,一度我是不如此认为的,但是后来我改变了看法。因为我看到这个社会里一个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为什么一个女的不能同时侍奉多个男人?”
“你追求男女平等?”
“当然。”
“那么你是以为你的这种选择能够使你的这种平等得到某种平衡了?”
“一定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那么我可否知道在你的心中给陌生的男人留有多少个位置?”
“没有一个位置留给他们,可以说,当他们一个个从我的身上翻身而去之后,他们在我的眼中就成为气泡瞬间迸裂了。”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同他们一样,你也会成为气泡的。”
“感谢你的直率。但是我的问题似乎还没有问完。”
“你可以继续提问啊?我很高兴,以往的客人一晚上同我说过三句话的可不多啊,很高兴你让很开心地说话。”
“那好,我要问的是,那么你的心中就没有给任何一个男人留过位置嘛?”
“以前有过,现在模糊了,但是不能说彻底没有了,恩,准确地说,应该是有的。”
“既然这样,你现在的选择不是一种自戕行为吗?”
“或许可以这样说,但是我依然有我的理由。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妇女永远只能是配角,我之所以如此地选择,一方面是因为我心中的那个曾经预留的位置而今已经形同虚设,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我的确非常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达到报复社会的结果。”
“你认为你的这种报复会有效果吗?”
“当然有。因为从我这里出去的人中,念念不忘我的身体的大有人在,这样,他们出去后就会更加勤奋地工作,以求赚取大钱再次和我相会。那么他们就会少化心事到别的女人身上,那么,我的这种吸纳作用,难道不是对许许多多的妇女的一种婚姻解放?因为她们本来是无理由地要去给人家做妾的,现在就不必这样了,从而可以去选择她们崭新的幸福。不是吗?”
“或许,如果你的愿望都能如愿以尝的话,我想会这样的。但是,正如你说,在这样的一个男权这会里,即就是因为你的缘故,一位女孩逃开了做某位男子的妾室的绳索,但是她能够逃脱另外一个男人的绳索吗?”
“关键在于这种社会现实。”女人和葫芦异口同声地说。
然后他们相视而笑。
……
一个相互理解的夜晚,一个兴致勃勃的夜晚,一个如同白昼一样光明正大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