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颤动越来越强烈,不仅鲜于邢和苏沐风感觉到,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萧蓝玉和石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滚石!”忽听轰隆隆一阵急促响声,一个庞大的圆形黑影,出现在峡谷右岸,遮天蔽日,乃是一块巨大无论的滚石,径长百余丈,不知有几千万斤重,朝讨伐队的末尾重重砸落,黑压压如泰山压顶一般,看得人心惊胆战!
队伍末尾的人忙纵身前跃,饶是众人反应迅速,仍有十余人因处在队伍最末端,被前面的人挡住,稍微慢上半拍,没能跃出滚山笼罩的范围,被几千万斤重的巨大滚石砸成肉酱!
石笙抹了抹头上冷汗,幸好萧蓝玉有先见之明,他才没去队伍末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滚石轰然落地,好像是算准了一般,刚好将百丈峡谷堵得死死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地面再次剧烈颤动,石笙心头一凛:“又来了!”
众人忙抬头看向峡谷两岸,却见石壁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脚下的颤动越来越强烈,忽听鲜于邢叫道:“前面!”
一个径长百余丈的巨大石球,沿着峡谷,轰轰隆隆的朝讨伐队滚去!
这峡谷的地势乃是一个斜坡,巨大石球由上而下,借着地势不断加速,越滚越快,势不可挡!
有涯境的高手,可以蹈虚蹑空,御风飞行,自然无惧滚石,可是讨伐队的成员,大部分都是通玄境和大乘境,根本无法抵挡如此巨大的滚石!
忽听苏沐风大声道:“都退开!让我来!”说罢越众而出,手持长剑,大喝一声,一道数百丈长的强大剑光,狠狠斩在滚石之上,如切金断玉一般,将滚石斩做两段!
然而,让众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那滚石竟是一个巨大空壳,内部是空心的!
“当心,有水!”苏沐风忙大声叫道。
滚石之内装满了水,滚石一裂,数千万斤的水,顿时化为滔天巨浪,借滚石滚动之势,如海啸一般,遮天蔽日的朝讨伐队众人冲去!
众有涯境高手全都纵身飞起,通玄境和大乘境成员则没法上天,瞬间便被浪头吞没,石笙和萧蓝玉也被卷入水底,石笙呛了口水,顿时大吃一惊:“是油!”
原来这滔天巨浪根本就不是水,全部都是油!
石笙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急,忙拼命往上游,堪堪冒出“油池”,但见天上如流萤万点一般,射来无数火箭,天上的有涯境的高手,都没被油卷到,仓促之间,根本就没发现峡谷中的透明液体,根本就不是水,而是外形像水的油!
众有涯境高手纷纷闪避火箭,他们是安然无恙了,却漏下大量火箭,朝油池射下,在有涯境高手看来,反正下面是水,通玄境和大乘境的成员被水保护,料来不会被火箭所伤,万万料想不到,他们眼中的“水”,才是最致命的!
石笙身在油中,根本无法击飞漫天的火箭,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箭落入油中,熊熊烈火成燎原之势,凶猛扩散,石笙根本无暇反应,瞬间便被烈火吞没!
石笙正要以噬火天赋吞噬烈火,忽觉眼前一花,瞬间来到一块平地上,风清气爽,视野开阔,同峡谷中的情形,全然不同,石笙心头一凛:“是萧兄!”
石笙猜得没错,正是萧蓝玉使用瞬移的源能术,将石笙移到了峡谷石壁上,石笙转头一看,萧蓝玉立在一侧,身上衣物干燥,连一点油都没沾到,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石笙张口欲言,萧蓝玉忙做了个手势,将石笙止住,拉着石笙再次瞬移,瞬间移至数百丈外,躲到一块岩石后,忽见峡谷之中火光冲天,大地一阵剧颤,爆炸声如霹雳雷鸣,震耳欲聋,几千万斤的燃油发生爆炸,其威力何等惊人!
爆炸持续不断,整片峡谷都被炸塌了半边,只此一役,讨伐队六千人,伤亡大半,有涯境的高手倒是无人受伤,通玄境和大乘境的成员,却是十不存一。
爆炸声犹如暴雷,不住轰鸣,石笙惊魂未定,萧蓝玉取出一枚丹药,交给石笙,在石笙手心写下“吞服”二字。
石笙在萧蓝玉手中写道:“什么丹药?”萧蓝玉在石笙手心写道:“匿气丹。”石笙点了点头,将匿气丹服下,乱气丹是改变武者的气息,匿气丹则是匿藏武者的气息,萧蓝玉和石笙服下匿气丹,就算是丹九酒这等高手,也不可能感应到二人的气息。
石笙在萧蓝玉手心写道:“为什么不能说话?”萧蓝玉写道:“妖兽在附近。”
石笙心头一凛,当下运起气感,感应四周,发现远处有些许微弱气息,似乎是几只妖兽,萧蓝玉在石笙手心写道:“跟踪它们。”石笙点了点头,二人借着山石草木掩护,悄悄跟随前面的几只妖兽。
妖兽的感官十分敏锐,远在人类之上,所幸这几只妖兽的等级都不高,仅仅三阶,只负责埋伏在峡谷上,射出火箭,并不直接参与打斗,射完箭后就往回撤,根本没有发现石笙和萧蓝玉。
待渐渐靠近,石笙和萧蓝玉才发现,这几只妖兽根本不算妖兽,只是几只半妖,在石笙看来,这几只半妖的模样,实在是熟悉无比,就跟当年妖变后的扶风村民一模一样!
石笙心头狐疑:“难道这几只半妖,原本是人类,只是中了狼毒?”当初龙施便曾分析过,狼毒极有可能是种源能术,既是源能术,除了一嗔之外,有旁人学会也是有可能的。
石笙在想狼毒的事,萧蓝玉心头却在盘算妖群的意图,据他与石笙查知的线索,妖群应该是与墓影会有仇,为什么要耗费诺大心力,来暗算讨伐队?
峡谷一役,讨伐队虽遭重创,死的都是通玄境和大乘境的成员,根本无关痛痒,真正的主力是六百名有涯境的高手,就算妖群再有埋伏,想歼灭这支六百名有涯境高手组成的队伍,也绝非易事,闹到最后,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妖群既然想攻破墓影会的并州支部,就不应该与讨伐队死磕,否则两虎相争,一死一伤,就算妖群胜了,也必然损失极大,再要与墓影会的并州支部相斗,胜算可就小的很了。
妖群能将埋伏计划想的这么完善,说明妖群之中,也有足智多谋之辈,怎么会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都不懂?思来想去,萧蓝玉猛地想到一种可能,拉过石笙的手,写道:“墓影会的人马,可能会攻来!”
妖群准备的埋伏,根本不是为了对付讨伐队,而是为了对付墓影会的人马!
石笙心头一凛,在萧蓝玉手心写道:“几成把握?”萧蓝玉写道:“七成。”石笙点了点头,心中战意大生,墓影会捉走了申狴犴和唐三笑,石笙正愁找不到晗光城在哪儿,墓影会的人自动送上门来,是再好不过。
石笙与萧蓝玉紧随几只半妖而行,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一座高山上,响起一阵钟磬之声,清心醒神,山上有座古寺,两名男子在寺中对弈,俱是身着白衣,颇有出尘脱俗之感。
此山极峻,常年积雪,寺中雪落满地,无人清扫,两名白衣男子融雪煮茶,品茗对弈,颇有闲情逸致。
其中一名男子丰神如玉,两鬓如霜,瞧来颇有几分萧索,手执黑棋,轻轻落到棋盘上,道:“看你棋路不乱,似乎一点也不慌张。”
另一名白衣男子长眉如剑,唇如刀削,面色冷然,闻言落了一子,道:“为何要慌乱?”
萧索男子淡淡一笑,道:“适才的爆炸声……若我所料不差,应当是你们埋伏发动了吧?”
剑眉男子冷然道:“是又如何?”萧索男子叹了口气,道:“我才说过,墓影会的人马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到来,你们提前发动埋伏,拿什么去对付墓影会?”
剑眉男子道:“区区墓影会,本座还没放在眼中。”萧索男子淡淡道:“你在墓影会中时,也只是一个天尊,在你之上,还有更强的人,你能在并州支部中横行,不代表你能对付整个墓影会。”
剑眉男子道:“那这次来的是整个墓影会,还是并州支部的精英?”萧索男子道:“何必明知故问?”
剑眉男子冷哼一声,道:“既然只是并州支部的人马前来,本座还对付得了,何须慌张?”
萧索男子淡淡一笑,道:“我担心的,不是你能不能对付墓影会的人马,而是你会不会对付墓影会的人马。”
剑眉男子面色冷然,道:“你什么意思?”萧索男子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怕你一时念起旧情,对墓影会的人马下不了手。”
“旧情?”剑眉男子冷笑一声,道:“可笑!我是妖,他们是人,我要杀他们,就跟他们想杀我一样!有什么旧情可念?”
萧索男子淡淡道:“你知道便好,行了,我得回墓影会了,免得他们起疑。”说着站起身来,道:“这盘棋,我以后再来下。”说罢转身欲行。
剑眉男子忽道:“你为什么帮我们?”萧索男子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帮你们,只是帮我自己。”说罢拔地而起,犹如一阵清风,猛地冲入云霄,转瞬去远。
剑眉男子目视萧索男子离去,缓缓站起身来,穿过庭院,走入古刹的佛堂,关上大门。
一尊漆金大佛手持佛礼,面容慈悲,仿佛能给予世间一切真善美,度化一切苦与悲,剑眉男子走到佛像前,跪倒在蒲团上,从怀中取出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以虔诚至极的声音,低眉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啊!”剑眉男子忽而抛开经书,抱着头颅痛苦惨叫,双眼紧闭,眉头紧皱,神色痛苦无比,身体如蚯蚓一般蜷曲,双腿并拢,时屈时伸,在地上痛苦的滚来滚去。
“好痛……我的头……好痛啊……滚开!滚开啊!好痛……你们滚……都给我滚开……”剑眉男子一边惨叫,一边挣扎站起,跌跌撞撞的冲出佛堂,滚到雪地之中,在雪中痛苦的翻滚,满头满脸都是冰冷的白雪,身体不住抽搐颤抖,好似发了羊癫疯一般。
一名身着雪绒狐裘的冷艳女子,缓缓走向剑眉男子,脚下的木屐踩在积雪上,发出细微的“轧轧”声响。
冷艳女子低头看着剑眉男子,眼神又是悲悯,又是愤恨,又是无奈,从腰间取下雪白皮鞭,狠狠地抽在剑眉男子身上!一鞭又一鞭,用力的不住抽打!
剑眉男子吃痛,发出痛苦的惨叫,双臂抱着头脸,缩在雪地当中,被冷艳女子不住抽打,整张脸都已痛苦得扭曲变形!
“你这贱种!不争气的东西!”冷艳女子只抽得几鞭,眼中便噙满泪水,冰冷泪珠顺着她无瑕白璧般的脸颊滑落,还未落地便已凝结成冰。
“娘……娘啊!我好痛……我好痛苦!别……别打了……”剑眉男子几乎已神志不清,发出如兽鸣般的惨声低语。
冷艳女子心如刀绞,一边抽打剑眉男子,一边忍泪哽咽道:“你是妖!你是妖!你明白吗?你是我的孩子,不是下贱的人类!你给我记住!”一边抽打,一边哭斥:“记住!记住了吗?记住了吗?记住了吗……”每打一鞭就问一句“记住了吗”。
剑眉男子头发蓬乱,满脸都是积雪和凝结的泪痕,双目已然失神,口中发出“喝喝”的低喘,断断续续到:“娘……娘……我好痛苦……我活得好累……我好想死……你……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冷艳女子再也忍不住,丢开皮鞭,把剑眉男子抱在怀里,痛哭道:“孩子,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死,娘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