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莲依坐在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上,梧桐树干有三人合抱只巨枝繁叶茂,枝叶在深秋里树叶已泛黄零落,铺了一地像金色的地毯。
善水倚在梧桐的另一侧,“八神伯父很少骂你吧?你刚才说的话可伤了八神伯父的心。”
火莲擦着眼泪道:“活该!谁让他不准我找你喝酒了。”
“我以前可没见过你喝酒,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经常喝吗?”
“不不不…我只想和你一起饮酒。”
“那你也不应该和八神伯父说那样的话。还是去道个歉吧。”
“不去,谁让他打我。”
“你那么任性,如果我是伯父早打你了。”
“连你也说我,亏你小时候姐姐对你那么好呢。”
“你可以对我好,为什么不可以对伯父好呢。你虽是伯父收养的,可伯父对谁对也没你这般好过。小时候我们俩戏弄黄昏朱雀,被黄昏朱雀抓住绑了一夜,第二天伯父就把黄昏朱雀撵回去了。紫薇国主黄昏万里不远万里亲自来求情,还不是吃了闭门羹。”
火莲噗嗤笑了出来,“为此黄昏万里差点和老爹打起来。”
“是啊,当时伯父说‘谁动我女儿都不行’。从那天起伯父怕你以后吃亏就把承影传给了你。”
说起承影,火莲一阵伤感,这种灵器老爹都传给我了,怎会不爱我。
二十多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垃圾堆四处弥漫着腐烂的气息。四岁的火莲一边冒雨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一边咒骂这城市就像这垃圾场一样肮脏腐朽,而一只只蛆虫蠕动着散发着糜烂的身子得意的聚在垃圾场上。
火莲面有兴奋之色,找到了一块发霉的被雨水浸湿的馒头。一群枯瘦如柴的野狗赤红的眼睛盯着火莲。火莲赶忙把馒头塞在嘴里,很难吃,她不想吃,但不吃就会死。她不想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一群枯瘦的野狗毛发湿搭搭的散发着腐臭,眼神灼热的扑向火莲。
火莲看着疯狂扑来的野狗,心道:我和你们一样被遗弃的杂种而已,母亲为了生存抛弃了我,我为了生存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你们为了生存来啃食我。
火莲看着野狗尖利的牙齿刺进自己柔嫩的胳膊,鲜血混入地上的泥土被雨水稀释,竟然笑了出来:我活着就是为了做这群野狗的食物吗?笑容洒脱完全不是将死之人该有的表情,火红的头发在风雨中如跳动的火焰格外耀眼。
火莲想起了刚下肚的发霉馒头,忽然想到我吃馒头,你们吃我,或许以后你们也会被什么东西吃掉,天理循环。
这世界,我恨你!
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在地狱受苦,也不愿再来到这个世界。
就在此时火莲感到一股慑人的压迫感,野狗们怪叫一声惊慌的逃走了。一个披着黑色裘衣的青年人出现在火莲面前,雨水顺着青年人的头发落在他英俊的脸上,虽然衣着华贵,可这人给火莲的感觉却比雨中的野狗还要落魄。
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这么……这么绝望,这么生无可恋……
这人就是八神,他抱起了火莲,低声道:“做我女儿吧,从此之后爹爹不让任何坏东西都碰你。”
火莲依偎在这个男子肩膀上失声痛哭:“我以后再也不吃发霉的馒头了,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从此火莲便被八神收养了二十多年。
火莲卷起衣袖,看着当年在胳膊上被野狗留下的齿痕,笑着笑着就哭出声来。对善水道:“我这就去给老爹道歉。”
八神进入房间,粗暴的将少年扔在床上,却不想,这一扔那少年竟然醒了。
八神乐道:“你正好醒了,我们接着聊聊!”
那少年揉了揉脑袋,坐在床沿道:“妖精你不认识,黄昏无邪你也不认识,还能聊什么!”
八神冷哼一声,“除了妖精和黄昏无邪,你谁也不认识了吧?”
暴风只觉八神的话如一根飞针刺中了身上的什么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来不及有所反应,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女儿火莲,牧云,牧蓝,嫣然流水……”
“往前想,半个月之前,一个月之前,一年之前,你在哪?”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暴风僵在哪里,世界观开始崩塌,之前在月牙湖就感觉缺失了什么东西,但一直想不起来,经八神这么一说,暴风这才想起,他连为什么追赶妖精都不记得了,当时只想追赶妖精,却没有理由。她对我做过什么,我为什么要追她?
八神见暴风楞楞出神,冷着脸道:“你小子在省体不知的情况下被抹去了记忆,而你却像个新生儿一样觉得理所应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是只有咒术师才能做到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你还被下了一道执行咒……”
八神话只说了一半,却见那少年双眼游动着血丝,肌肉被神经拉动的抽搐,表情痛苦,似被什么东西死死纠缠,又似在极力抓紧什么。八神心中一动,难道他记起了什么?却又摇了摇头,他的记忆已被清除,抹除的一干二净,没留下一点痕迹。不曾存在,他又如何想起。
暴风的确不是想起,而是在搜寻记忆的过程中恍惚看到一道身影。一片的虚无,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总有一道靓丽的身影一闪而过飘向远方。暴风一直追一直追,不知过了多久,就是追不上。暴风不敢停下,因为生怕一旦停止就再也追不上了。越是追赶思绪越加清晰,思维越清晰,心里就越是焦急,明明追不上,为什么还要去追?明知不可为,为何还要为之?
暴风越想越焦急,越想越焦急,肝胆欲裂,双目血红。就在此时,浑身一震,被一股大力击中,思绪一滞,昏厥过去。
原来八神见暴风情况不对,一记手刀,将其打昏过去。
八神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睡在床上的少年喃喃道:“孩子孩子,你身上藏着什么谜团?”
“爹!”有人轻声唤道。
八神刚才只顾观察暴风竟没有发觉有人已经来到门外,以他的修为着实不该。
不过好在来者并不是外人,而是他的宝贝疙瘩火莲。
八神回过头看到火莲在门外探着脑袋,如一只温顺的猫,见火莲已不再生气,八神也放下心来,装作一副老者风范道:“现在知道叫爹了。”
火莲猫着步子走到八神身后喂八神揉着肩:“爹!不要生气了吧。是女儿说错话了。”
八神柔声道:“爹看你酒后耍疯,想起一位故人,失手打了你是爹不好。”
“又想起善水的母亲了吗?善水的妈妈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了还让爹爹念念不忘。”
“是善水劝你,你才来给爹爹道歉的吧。小时候就这样,不听爹爹的,偏偏善水去劝,说怎样就怎样。”
火莲见八神一脸不爽的表情,笑道:“爹,你不会吃善水的醋了吧?”
“胡说!我巴不得有人帮我来管你。”八神叹口气道,“爹爹不让你和善水走那么近是爹怕你走爹的老路,爹爹和你说过,天尘……”
火莲的笑容僵在脸上,看到躺在床上的暴风,走上前去,见暴风脸色苍白,关切道:“暴风怎么了?”
八神见火莲有意岔开话题,摇了摇头,“女儿,你可……”
“爹爹,现在不说这个了。暴风怎么了?”
八神叹口气道:“被咒术师下了咒。”
听闻是咒,火莲惊呼道:“咒术师!就是你跟我说,百万人中难出其一的咒术师?”
“嗯,就是咒术师下的咒!”
“这个少年怎么会惹上咒术师!那可是连巅峰的强者都不愿招惹的存在。”
咒术师与武者不同,武者以精神力量混合肉体力量战斗,而咒术师调动的则是灵魂力量。灵魂力量是一种天赋,跟微妙,很奇特,但也很强大。但无法靠修行获得,亦无法靠修行变强。
咒术师就像是获得了造物者的某项能力,可以短时间短范围内改变世间的定律。但灵魂力量无法与精神力量共存,如果咒术师修行了精神力量方面的能力,那么他将永远失去灵魂力量。而精神力量往往会在无意中修炼获取,所以很多咒术师后期会失去咒术师的力量,因此咒术师的数量极为极为稀少。
“按道理来讲,咒术师虽有逆天改命之能,但一旦抓住其施咒原理,也不是不能破!可是他却不同……”
“怎么不同?”火莲忙问。
“施咒者却抹去了这少年的记忆,不是封印,而是抹除,就是说,抹除的记忆永远的消失了,就是施咒者本身也找不回。没了记忆也就找不到根源,所以没有办法解。”
火莲咬牙道,“太狠了,以后找到这个施咒者非好好教训他不可。对了爹爹暴风身上是什么咒?”
“执行咒,侵犯人精神的一种。被施咒者会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执行咒的内容,就像你现在为我揉肩,你觉得你是自我意愿为我揉肩,可你却是在咒的影响下你才这么做的。很恐怖的一个咒。”
“谁会给一个孩子施这种咒?”
“那我哪……哎……火莲,你对这个少年貌似很上心呀,我走了也不过半月,你们相识也就几天,为什么你……”
火莲仰天一阵开怀大笑:“嘻嘻……爹爹,你不觉得他贱贱的模样很像一个人吗,多有意思。”
八神无语,能让火莲这样笑的人只有善水,但八神并觉得这少年虽然够贱,却不能能与善水相比。
此刻闻得一声高呼:“该隐族氏前来拜见八神国主。”
火莲识得是本一的声音,不悦道:“这些人前几日就来了,我懒得搭理他们。”
八神问道:“该隐,血族的人?”
“嗯。”
“他们来干什么?我和他们又没交情,赶走赶走!”八神一抬眼看到床上的暴风,“等等……”
“怎么了,爹?”
“红月十七年没来过生人了,先是被施咒的少年,接着又是血族的人,绝不是偶然,或许该隐就是破解这少年咒式的关键!你把所有人叫来,我要好好安顿安顿他们。”八神苍老的眸子露出精光,“到底什么人,敢把棋下在老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