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琼正惊顾间,易静已和谢璎走近,笑道:“琼妹近来功力精进。此系圣姑神泥,好不厉害,连这一段圆径也是神泥所化,我连日细参总图,竟未看出。如非事前有了准备,说不定还要吃它点亏呢。此宝不特生生无尽,威力至大,并还能摇惑人的心神,使其入魔。敌人到此,只要为其幻相所迷,便即丧失神智,不能自拔,任有多神奇的法宝,也无用处。适才琼妹激发它的威力,身入伏中,七宝金幢正在发动,我又略知解法,结局虽不至于受害,但吃点小亏,当所难免,你居然能在紧要关头,镇摄心神,毫未受其潜力侵袭。修道年浅,有此功力,足见宿根深厚,心性灵悟,与众不同。现在神泥已蒙大妹相助收下,有此一丸到手,事完再收其余三门便甚容易。日后稍微重炼,即可全部应用。现往寝宫还有两处关口,内只一处尚须借用金幢,余均不难,且先开了此门再说。”
那门看去本是一片整玉,仅具门形,当中有一圆圈。易静略一端详,随和英琼一同走近,仍照前法施为,手掐诀印,画了一道符。英琼便持玉钥往圆圈中点去,一片风雷之声过处,玉门立向两边开放,现出一条黄玉甬道。三人飞身同入,易静重又行法将门闭好,再同前行。又斜行向上走了一段,方入平路,以后甬道大小便都一样。走到尽头,又有一门阻路,门作金色,中有五行符箓。易静便令谢、李二人止住,笑向谢璎道:“门内便是圣姑藏珍之所,我本来可以按照总图如法制止。一则匆匆参悟,疑有未尽,恐和适才神泥甬道一样,万一有甚失措,关系非小;二则此门禁制,五道俱全,一时同发,威力声势太大,唯恐打草惊蛇,别生枝节。如果不等施威,便用金幢将五遁制住,我再行法一收,就省事多了。”谢璎知道此举非同应敌,对方又非邪法,上来须以全副精神驾驭金幢,猛然上前占其先机,将它镇住,方能济事。口中应诺,随施佛法,运用玄功,将金幢准备停当。行抵门前两丈远近,突将金幢放起,将七层宝光齐指门上,正射一面。两下里才一接触,门上立即彩光电旋,水、火、风、雷之声同时怒发,声虽不洪,看去猛恶已极。眼看要生巨变,往大处展开,无如发动在后,未及发威,已被金幢宝光笼罩,落了下风。易静见状,自是欣喜,忙再行法一收。一声轻雷,五遁光华全都敛去。谢璎也将金幢收起。仍是英琼用玉钥将门点开进去。
内里乃是一间大约半亩的玉室,室中心横着一条青玉案,天书、藏珍俱在其中,有的奇宝腾辉,精芒夺目;有的奇书鸟篆,形制古异。五光十色,观之目眩。三人仔细一看,那天书只存下半部,上附一小柬,上说:“此书连同上官红所得均是副册,尚有正籍藏在灵寝殿台之下。本是天府秘笈,全书均是天书奇字,非寻常修道人所能领解。副册乃圣姑手录,只有全书十之七八,未得全释,便即皈依佛法。除了妖尸之后,可用副册中附藏的灵符将书取出。但是峨眉掌教正在闭关期内,此外能识此书的人甚少,又不应与外人观看。此时尚不能习,可将它藏入五行殿旧日藏珍秘室之中。原有禁制,必须如法复原,四门神泥封闭尤不可少,以防外邪盗取。妖尸在上官红手内抢去的上半部副册,现被妖尸藏入北洞上层石壁深处,外有禁法封锁。今夜妖尸变生仓促,无暇及此,尚存其内,不曾取走,事后往寻,极易寻出。到手勤习之后,可即行法,兼用神火化去,不可遗留。正籍天书,到时自有天仙一类人物前来指点,并代圣姑将书送还天府。由此室中通行出去,共有两层甬路。在下一层,乃圣姑坐死关的所在,已用法力、法宝将其堵塞填实,坚逾百炼之钢,仅留尽头容身之地。前壁也由法力封禁,时机不到,谁也难开,切忌妄动。可由上层甬路开通出去,外面便是圣姑停法体的五行殿灵寝。”
三人看完柬帖,先向圣姑分别礼拜通诚,再行查点。除天书外,藏珍共是大小二十三件。内有几件俱是前古奇珍,仙府异宝,妙用灵异。比头次幻波池连同今番鼎中所得诸宝,更关紧要。不过多半威力甚大,非经自身重炼,不能轻易使用而已。三人见大功告成十之八九,只等诛戮妖尸,便即圆满,好生欢喜。
英琼终惦着癞姑等一行四人,催着易静将天书、藏珍收入法宝囊内,重又上路。前面室门,因由内开,收法容易,易静如法略一施为,便将禁法止住,开门出去,果然前面现出一上一下两层甬路。下层齐入口处填死,只剩一条斜行向上的途径。如非看过柬帖,认得封洞神泥,极易混过,并看不出下层还有一条入口。遥望前面云光滚滚,变灭不停,与前面所走甬道大不相同。易静知道这一段沿途阻碍埋伏尚有好多变化,好在快到地头,自己足能应付,并须留为后用。
金幢妙用已然试过,便不再令谢璎出手。由英琼手中要过玉钥,独自当先,手掐灵诀,如法施为,往前飞将过去。那些云烟光霞,本是圣姑所炼五行真气,与五遁禁制又自不同,如放金幢,难免消损。三人只将它分开,由内中穿将过去。一路云光分合起伏,风雷殷殷,不消片刻,路将走完,相隔前面寝宫殿壁约有一二十丈。易静唯恐骤然出去,与妖尸相遇,或是将她惊走。意欲诱敌,不等到达,先就行法开通出口。哪知出口正在玉榻前面,金屏之上,妖尸、毒手摩什已同入伏被困,由壁中密径往外走的人却看不见。只见癞姑等四人带了一个修道人的元婴,被困在火宫法物神灯焰内。未出以前,又隐闻壁外五行合运,繁响洪大之声。广殿空空,妖尸、妖党一个不在。知道五行禁遁一经陷入,瞬息万变,多高法力也难保其不受伤害,救援愈早愈好,分晷不能延误。一时情急,人还未及飞出,先将全殿禁遁止住。也是毒手摩什数限未终,才有此无心之失;否则二妖孽已同陷入金屏禁遁之中,众人合力,加上李宁,不必仙都二女去借心灯,已可使其伏诛了。
众人正在互谈前事,忽听李宁在光围中传声说道:“妖尸已困入旃檀佛火之中,元气亏耗已甚。虽然消灭须时,但她智穷力竭,只等孽报受完,形神消灭,更无伎俩可施。先前为防万一,借用尔等法宝,此时已用不着。除留宝珠护法之外,下余诸宝,尔等可各收去。仙府新得,虽是旧游之地,尔等尚未全部亲历。易贤侄女可领她们游行全洞,将外层禁遁先行恢复,并将通行符诀一体传授,以备随时出入,不致受阻。此事也非一时能了,事完回到此地,妖尸也被佛火炼得差不多了。残魂一旦炼化,我便离此而去。不久仙都二女在大咎山绝顶,用心灯化炼毒手摩什,固不一定需助,你们情谊上却不能恝置旁观,理应前往助威。但是敌人必在此时来犯,由此生出许多事故。届时轻云、燕儿已各起身,尔等为首三人均往大咎山助阵,幻波池只众弟子留守,本非来敌对手,全仗原有禁遁埋伏抵御。所幸天书、法物,连同藏珍、神泥均已到手,不特可以随心运用,比起妖尸在日,威力还要大得多。再把灵泉水道和几处密径加紧封闭,先来诸敌决难擅入一步。不过沙红燕、辛凌霄等,均曾来过三数次,好些要道密径以及出入之法,颇有晓悟。尔等虽得总图、天书,但初来主持,毕竟还生,此中门径重复,变化甚多,匆匆布置,难保不有疏失之处。可乘我在此数日耽延,从速设施完毕,以便我临走之前,仔细推算一遍,看看有无漏洞。同时再将正籍天书取出,收入昔日藏珍之处。我走之后,再将后洞内层禁制,把五行法物加上一层掩蔽,不令来敌看出。这等严密布置,即使敌人能够偷偷混入,也多是自投罗网,寸步难行,再想暗算你们,更是万难了。”
易静欣然领命,率众辞出。只英琼孺慕情殷,知道父亲别远会稀,难得相见,好容易为炼妖尸暂留数日,如何肯舍离去,力说:“以后长居此间,暇中尽可遍历全洞,无须忙此一时。不比周师姐与燕弟长行在即,不知何日重来,欲多经历,并为异日再来出入方便,自然应该同行。至于重施禁遁埋伏,有易师姐主持已足,何况自己尚未通晓,随去无用。通行符偈和运用禁制之法,学它又非难事,等爹爹走后,再向二位师姐请教,也是一样。”坚持不肯同行。易静、癞姑知她孝思纯笃,就不再相强。
李宁见爱女仍是这等依恋,等众人走后,笑道:“我儿天性固是可嘉,但也忒痴了些。你什么都好,只惜杀气太重,将来不免因此多受险难。定数难移,我此时告诫原无用处。不过,人定未始不能胜天,你又孝顺,或能少为补救,也未可知。你本应劫运而生,难于相强,以后再如临敌,只谨记父言,得放手便放手,无须赶尽杀绝。像日前在北洞灵泉池畔冒失杀人的事,不可多犯,就少去好些强敌纠缠了。”英琼敬谨领命,守侍在老父旁边。
英琼细看妖尸,被困佛火焰光之中,神情万分惨厉,已不再似先前那等凶野。又见父亲双目仍自垂帘,说话均用传声,好似仍以全力施展佛法,不曾丝毫松懈。忍不住问道:“爹爹不说妖尸伎俩已穷,只等孽满消灭么?女儿也看出她元神受创甚重,挣扎皆难,怎还值这等重视呢?”
李宁仍以传声答道:“你休小看这妖孽。此时她虽元神重创,神情狼狈,实则她那妖法神通尚在,元神未被炼灭以前,仍能变化飞遁。她在旃檀佛火包围之中,一开始还连施邪法,只是欲逃未得。自知孽重限终,无由幸免,强行挣扎,平日多受罪孽,向我求告又必无效,方始停了蠢动。本是力竭术穷,再加上几分做作,妄图釜底抽薪,以退为进,故示不能支持,以懈怠我的心神。暗中却以全力运用玄功,蓄好势子,以为制她的佛门至宝已被仙都姊妹带走,少了一个致命的克星。只要稍微疏忽,便乘隙暴起,全身而逃更好,不能,也可施展分化元神之法,保得一半残魂剩魄,逃往大咎山去,再打主意。哪知恶贯满盈,任用心机,皆是徒劳。休说诡计瞒不了我,即或我一时不察为其所愚,这大小旃檀佛法妙用无穷,一被佛火罩住,除我饶她,任逃出多远也无效用。我因急于回见师祖复命,竭力以本身元灵运用,一直未肯疏懈,并借牟尼珠助长佛火威力。你此时看她狼狈,还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再有一二日,元神真气耗损大半,那由元气凝炼的形体逐渐被佛火炼化,重返妖魂,跟着再遭炼魂孽报,那情景才叫惨厉呢。”
妖尸因身陷佛火焰中,一味瑟缩战栗,本已不再暴跳怒骂。李宁父女这一问答,似知妄想已绝,始而厉啸连连,又强冲突了两次,佛火立即随着加盛。妖尸难于禁受,重又强行敛迹,不再发声。静止了不多一会儿,忽又哀声求告起来。大意是说,自知罪深孽重,万死不足蔽辜。但是佛门广大,善恶兼收。自己屡世修为,能到今日,也非容易。现在恶满数尽,并不敢妄希宽赦,只求老禅师、仙姑大发慈悲,深恩轻罚,略留一缕残魂,使得堕入普生道中,暂留蝼蚁之命,即是天高地厚之恩,百世难忘。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