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更声敲响三更的时候,客栈打样了。整个晴雾镇都陷入了黑暗当中,只有少数的几家门前挂了灯笼。其中一家就是和顺堂。
和顺堂的会客厅内,碧珍华和张翔舜对面而坐。厅内点着烛火和油灯,香炉里燃着醒神香。
“师傅,我的推测绝对不会错,前些日子我所中的毒便是宫琪菲的血所解的。而当初她被人谋算中了梅花落雨针的毒,却在服用了我给陛下的解毒丸后痊愈。师傅,我是你教出来的,想必你最是清楚,解毒丸的药效怎么样了。”说了半晌,碧珍华已经口干舌燥了,她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张翔舜始终觉得碧珍华所言不实,他行了这么多年的医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一种毒可以让人百毒不侵,呵,这说出去该是多么惹人非议。
“你是我教出来的我自然知道你的斤两,但是这件事已经不是你我可以处理的了。珍儿,伴君如伴虎,为师还是希望你尽快替皇上解去身上的顽毒,然后随为师隐居深山。”张翔舜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在他心中耿耿于怀的还是碧珍华方才所讲。
遵照碧珍华所言,永宁王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为了不让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永宁王现在必须做的事就是在皇上体内的余毒未解之前解决掉碧珍华。
朝廷中的事他不甚清楚,但通过道听途说也明白了如今的朝廷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当朝天子,另一派则是追随永宁王的。
一山不留二虎,永宁王和陛下之间,终究会有一人会葬身在这天下之争中。
然而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珍儿是倩絮的女儿,他曾答应过倩絮,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要视珍儿为己出的。
碧珍华不是傻子,又怎会听不出张翔舜言语中的担忧,她放下茶杯。杯中已经没水了,茶叶沾在杯底。
她盯着手中的茶杯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师傅,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语气太多颓废,张翔舜打了个冷战。捏紧杯子看向碧珍华:“你此言何意?”
“师傅,我想我已经爱上陛下了。”似认命,碧珍华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看着他对宫琪菲好,我心中就忍不住,忍不住开始嫉妒怨恨……”
“师傅,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最初的时候,当我得知陛下将我辛辛苦苦炼于他的解药给了宫琪菲。我心中真的很恨她,很讨厌她。可是陛下的态度让我不得不将我的真实想法掩盖,”
“我曾经骗他说我喜欢宫琪菲,但那些都只不过是我用来骗他的而已。我不想骗他,但就是情不自禁……”
“师傅,你可还记得当初给我的那株牡丹花石榴树。你说那是你特别培育的,栽在院中可驱走蛇虫鼠蚁,但插在屋内却是有毒的?我将它折了许多送给宫琪菲,可她无事,我去看她数次都未曾见她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碧珍华沉缓的述说张翔舜越听越心惊,他从来不曾想过,曾经天真却又热情似火的珍儿如今竟会如此善用计谋。
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碎了,陶瓷的碎渣滑破了张翔舜干枯的手掌。鲜血流下,碧珍华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去给张翔舜包扎伤口。“师傅,我知道这样的我让你很失望。但是,我必须要申明的是,宫琪菲绝对不简单,她有可能就是永宁王派入宫的奸细。”
“够了。”一声吼声中气十足,张翔舜伸出没受伤的手掌拂开碧珍华向他伸去的手。皱起眉头瞪着碧珍华。
碧珍华动作一滞,抿紧唇看着张翔舜苍老却充满威仪的双眼。她张开唇欲辩言,但却被张翔舜先发制人。
张翔舜从靠椅上站起身来,瞪着碧珍华开口道:“为师说过,朝廷的事我们不可参与。当初允许你入宫就是希望你可以更好的替陛下解了体内的毒,但事到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陛下的毒日后由为师亲自去解,而你,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吧。再不可踏入皇宫半步!”
一句句言辞让碧珍华无从反应。眼见着张翔舜要转身离开,她连忙伸手拉住了后者的衣袖:“师傅,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是哪里做错了?我只不过是喜欢陛下而已,难道这都不行吗?我爱他,我想为他做到最好,为他除掉埋藏在身边的一切祸害,难道这些都错了吗?”碧珍华有些歇斯底里,真的,她控制不了自己了。这么长时间的压抑让她无时无刻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抓住自己袖子的力道极重,张翔舜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要是再往前一步,衣袖就会崩裂开来。
身后是碧珍华歇斯底里的咆哮,张翔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无错,错的是为师。为师不该让你随陛下入了皇宫,入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棺材……”
会客厅的吵闹声持续了很久,福德捂着小腹在会客厅门前蹦来蹦去急得团团转。听她们吵闹的内容福德心中有些微微的惊讶但却算不上震惊,他此时着急的是这娘娘和神医究竟何时才能商量妥当,在这般耗下去他可就要憋不住了……
“嘶……”倒吸着凉气,福德难受地在原地跺脚。要不要随处找个地方方便?不成不成,那野狗般的行为他可是做不出来的。
“嘶……”再等等吧,应该快出来了。
“师……师傅……”这么一句话,碧珍华突然就找不到应对的说辞了。原本紧拽着衣袖的手力气瞬间全无,她手指动了动,想借着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张翔舜的衣袖可是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
“你早些休息吧,为师明日就派人带你回霜月谷。”霜月谷是碧珍华的出生地,也是张翔舜未出道时常年隐居的地方。
张翔舜说出这番话后就抬脚向着大门走去。碧珍华不甘心,对着张翔舜的背影喊道:“师傅,难道宫琪菲身上的谜题就这么算了吗?我敢肯定,只要查出她所中何毒就可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永宁王的奸细!”
大门的门闩是拴的,张翔舜三两下利落地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