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星沁呆滞的目光对上戚儿愤怒的视线,咋然间,她又在她脸上看到了与三岁那年一模一样的煞气。只听她咬牙道:“如果你执意要进宫的话,那我就去江湖上找我师傅!反正我是死也不会跟你去那个肮脏的地方的!”
戚儿最后一句话让她心神俱震,张口正待反驳,一名老妈子却是突然掀起珠帘走了进来。
她弯着腰,宫星沁看不见她的脸。她道:“小姐,您该歇息了……”
宫星沁扫了她一眼便不再搭理她。回首看向戚儿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据戚儿往日诉说,她的师傅是天下第一神偷盗九行。
十三年前,戚儿与她师傅一同西下,却在清霞山边的含初城走散,她寻了数日都不见其师傅。孤苦无依之下,被宫星沁的父亲带了回来。
这件事戚儿时常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说起,往日她与戚儿闹了别扭她也总是借此来威胁她绞械投降。
同样,这次宫星沁也希望她只是说说而已……
对于皇宫,那个充满着未知的地方,她终究还是恐惧的。
“小姐,亥时了,您该歇息了!”老妈子抬脚跨出一步,弯着腰,企图将宫星沁和戚儿隔开。
她伸手将老妈子推开,看向戚儿,等着她的回答。
自从老妈子进来后,戚儿就一直恭顺地站在一旁。此刻似感觉到宫星沁看她,她也不抬头,低着头,行了个礼就转身退了出去……
宫星沁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禁握紧,只觉得阵阵冷汗从她竖起的毛孔中爬了出来,渗透衣衫,全身上下都泛滥着彻骨的冷。
——
隔日。
宫星沁真的没有再见到戚儿了。
伺候她洗漱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她面容姣好,进退有礼,对宫星沁恭敬有加。
她是宫江正派来的,她叫羽善。
宫星沁曾问过这携云阁的下人,戚儿去哪儿。但是每一个人都是摇头。
都说不知道。
直到晌午,她找遍了整个宫府都没有找到戚儿。宫江正说“戚儿已经向他辞行了,因为她走的时候我还没起,就没有告诉我。”
在羽善地跟随下宫星沁恍恍惚惚地回到携云阁,踏入房门的那一刻她才终于开始明白,戚儿走了,她真的走了。
她因为她执意进宫,选择了离她而去……
这一天,宫星沁趴在床上足足哭了一个时辰。似乎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哭个干净,她真的不明白,戚儿为什么不理解她,她和她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认为她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
“小姐,别哭了……”羽善轻拍宫星沁的背,哄道:“戚儿妹妹走了便走了吧,您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戚儿妹妹并没有卖身宫家,所以她有选择离去的权利,您做为她的好姐妹,不是更应该祝福她的吗?”
羽善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像四月天的春风一样。她就那么一下一下得拍着宫星沁的背,不急不徐,不轻不重。
是啊,戚儿她从来都是自由的,自己作为她的好姐妹,怎么可以因为一己自私强留她陪自己入宫呢?
渐渐地,她止住了哭。内室里无端地变得安静,只余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突然间,没有一丝预告的。珠帘就被人从外面拂开,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宫星沁和羽善谁也没有回头,宫星沁趴在床沿,静静地思索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直到那个清冷中带着孤傲的声音响起,她才如梦初醒般的猛然站了起来。
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名女子,她着了一身黑衣,长长的头发用一条墨蓝色的发带束在脑后,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张亮蓝色的蝴蝶面具。
“蓝姬姐姐?”宫星沁惊诧不已,开口叫道。
羽善显然被她吓了一跳,原本跪在地上的她愕地向后倒去,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哼!几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女子声音清冷高傲,说话的语气包含着浓浓的鄙夷。
宫星沁听言,连忙抬袖擦尽脸上的泪痕,抽了抽鼻子,防备地看着蓝姬,语气亦变得不善:“你来干什么?”
蓝姬是她小舅舅的护卫之一,她常年跟随她小舅舅隐居在南方上清山的别霞庄。若无要事,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蓝姬斜睨了她一眼,孤傲清冷的摸样显然懒得与她多说。宫星沁摸摸鼻子扭开了视线,蓝姬单手负在身后就那么向着满脸惊愕的羽善飘了过去。
是的,就是飘,脚不沾地的那种。
羽善被她狠狠的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撞到梳妆台,其惨白着一张脸面露惊恐。“你……你想干什么?!”
宫星沁亦是被蓝姬的举动惊了一惊,跨前一步叫道:“喂,你不可以伤害她!”
蓝姬的背影微顿,冷哼一声,挥手拍晕了羽善。
宫星沁松了口气,退回床沿缓缓坐下。蓝姬折身向她飘来。她看见她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封桃花色的彩笺。
那是她小舅舅的专用信笺,桃色……
宫星沁抬眼看向蓝姬,无声的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少爷说,你看了若走我就带你走,若不走……”蓝姬只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她看着宫星沁冰冷的目光似乎掺了些暖意。
宫星沁不知道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蓝姬也没有挑明。
接过信笺,她狐疑地看了眼蓝姬后才不解地拆开来。信纸亦是桃花色的,纸的四角绘着栩栩如生的挑花,在纸中间有着这样几个龙飞凤舞,张扬到了极致的大字。信上说:大周的皇宫就是一口陈腐以久的棺材,你若踏入皇宫便与我星氏一族再无半分瓜葛……
宫星沁手一抖,桃色的信纸飘飘荡荡的掉下去,落在她的脚上。那几个‘陈腐已久的棺材’,‘与我星氏一族再无半分瓜葛’就那么死死的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心脏嘭通嘭通地跳得空洞,宫星沁咽了口唾沫,她不知道舅舅是只想吓吓她还是怎么,但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那是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感觉,她甚至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似乎哪里都是多余,哪里都让她感到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