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片刻,她冲宫江正眨眨眼:“您要说不出来,女儿替你说可好?”
宫江正听罢,眉头微皱,忆起自己在马车中与宫琪菲商量好的对策不禁点了点头。
戚儿轻扯宫星沁的袖子,示意她看向宫江正二人。
后者转过头,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宫琪菲笑了,优雅起身,染着黑色丹蔻的食指弹了弹艳红的袖子。移首向宫星沁看去,她晶亮的眸子里透着隐晦不明的异样情绪。
余光瞟着宫江正二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宫星沁甚感无趣,飘忽不定的视线在大堂中荡了一圈后垂下,盯着脚下的黑曜石地板。
黑曜石地板被擦得锃亮,大堂中几人的一举一动清晰可见。
“妹妹,你应该听说了,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要在民间广招才人。而在朝官员也需将自家未婚女子进献入宫,当然,这待遇自非普通女子可享……”宫琪菲说着,绕着我宫星沁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面前,笑容可亲。
戚儿眼露警惕,右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跨出一步,企图挡在宫星沁面前,将她和宫琪菲隔开。
“堂姐,你有话可以直说。”宫星沁将手搭上戚儿肩头,不着痕迹地将她推向一旁。
“呵呵呵,妹妹果真爽快,既然如此,姐姐就跟你直说了。按照太后的懿旨,宫家这一代的女子中要我进宫侍奉陛下,可是,我的脾气秉性你也知道,所以……”
宫星沁难以置信,不等她说完就抢言道:“你想让我替你进宫?”
她毫不否认,双臂抱胸,晶亮的眸子透着势在必行。“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宫琪菲傲慢到不可一世的样子让宫星沁不怒反笑,语气也开始不客气了:“如果我不愿意呢?”虽然她在宫家生活了十几年,但她从不认为她有义务去做连她们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只因,她的父亲才是宫氏一族最尊贵的嫡子……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就有些剑拔弩张了。戚儿皱眉,咬着唇扯了扯宫星沁的衣袖。
“你……”宫琪菲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回答,当即脸色一沉,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她。
宫星沁亦不甘示弱地回视。
空气凝滞,坐在主位上的宫江正站了起来,“好了好了,沁儿,别跟你菲儿姐姐计较,她这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宫星沁收回视线扭开头沉默不语。
宫江正神情略微缓和了些,放下茶杯,他踱步向着她走去。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再离她仅有两步之遥的时候,他开口道。
对于宫江正,戚儿还是有些惧怕的,是以,她虽不情愿,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退了下去。
宫琪菲自是乐得欢喜,神情略带得意地横了宫星沁一眼,就把玩着鞭子转身离去,在与宫星沁擦肩而过之迹她艳红色的衣袂轻轻地划过她挂在腰上的荷包。
大堂寂静了,黑曜石地板锃亮锃亮的。
宫星沁透过黑曜石地板看见宫琪菲的举动,心生警惕,抬手摸了摸荷包,无恙。
心中稍安,宫星沁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中年男人。
“沁儿,你菲儿姐姐脾气暴躁,你莫与她计较。”宫江正说着,抬手揽上宫星沁的肩,让她在紫檀木椅上坐下。
而他则转过身负手而立背对她站着,宫星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黑曜石地板上看出他仰着头。
似陷入回忆。
她静静地等着,许久后,宫江正才开口:“沁儿,大伯知道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可是,沁儿,大伯这一生欠菲儿的实在太多……她娘当年也是因为我才去世的,那年,菲儿才一岁,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宫星沁听他说着,只觉得喉咙中一口气梗在那里,不上不下。双眼涩得难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
她的母亲也去的早,与宫琪菲不同的是,她还有父亲疼她,为她遮风挡雨。
而她,除了同龄的戚儿和父母的牌位,什么都没有……
外面下起了雨,雨声哗哗,伴着惊雷。
空气中漫起了潮汽,呼吸间满满的都是烈日刚退暴雨初至时泥土特有的芳香。
宫江正还在说着,而宫星沁却是只言片语都没有听进去。
雨水砸在房顶上哗哗作响,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那年夏天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戚儿拉着她奔跑在雨幕中的狼狈身影……
同是那年,六月初三。
她的父母在宫,星两家的逼迫下纷纷选择跳崖殉情。才三岁的宫星沁,开始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宫星沁父亲是宫氏一族的嫡子,母亲是星家的独女,他们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占星天赋,他们本该享受着受世人尊敬崇拜的生活,却因为爱上了彼此,她的父亲被逐出宫家。她的母亲因为有了她,亦选择与星家脱离关系。
而这一切恶果只因,宫、星两家世代为敌……
搁在膝头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裙裾,她仰起头,强迫自己将快要流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她。宫星沁,这一生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了。即使再苦,再难也要笑着面对。
宫江正抬袖拭了拭眼角:“……沁儿,只要你答应代替菲儿进宫,无论什么条件大伯都可以答应你!”
宫江正与宫星沁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初她与戚儿流落街头时,就是他收留她们。
所以,对于宫江正,她和戚儿虽然不喜,但却是十分敬重的。
等情绪稳定了些,宫星沁垂下头思索着利弊。进宫与不进宫说实话于她来说不过是换个居住地而已,既然宫江正说条件任她提那答应了又何妨?
正了正神色,宫星沁站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宫江正背脊一直,她又借机说道:“但是,我要让我父母的牌位入主本家的祠堂!”
“以嫡子的身份……”
雨哗哗地下着,宫星沁抬脚刚跨出门槛就被飘来的斜雨淋湿了面颊。
戚儿双手撑着油伞紧锁眉头站在抄手回廊中,斗大的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伞上,风将伞吹得东摆西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