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雪走进来,规规矩矩的唤人,说道:“奶奶,母亲。”
纪氏见到她,刚要抢过去,就听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龙头拐杖一跺,喝道:“还不跪下!”
纪氏被老太太这样一喝险些吓掉了魂儿,根本不敢再往前走,只能唯唯诺诺的站着,拿眼睛看着罗瑞雪。
罗瑞雪却没有惧怕的意思,不卑不亢的站着,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容,说道:“不知瑞雪做错了什么事儿,奶奶因何让瑞雪跪下?”
马千柔一听,觉得老太太必然是站在自个儿这边了,顿时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哭丧一样喊道:“哎呦柔儿命苦啊!老夫人您也不值得为柔儿说什么了,谁让燕赐哥哥爱见这个歹毒的媳妇呢!怪只怪柔儿我自己命苦,谁也怨不得啊,老夫人您还是让柔儿去死罢!给柔儿一个痛快!”
老太太听了更是皱眉,对罗瑞雪喝道:“你还问老身为什么!你自己做出的这种下作事情!我滕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
马千柔顿时觉得腹中的绞痛根本不算什么了,还在一旁呜呜的装腔作势的哭着。
纪氏说道:“母亲,您消消气儿……瑞雪,快给老夫人跪下来认错啊,瑞雪。”
罗瑞雪笑道:“母亲,瑞雪至今还不明白为何要跪下来认错?难不成是瑞雪做错了什么么?”
马千柔委屈的说道:“老夫人,您看她还装无辜!”
老太太气的脸上都涨红了,说道:“不明白?!你还说自己不明白!你给千柔下了什么歹毒的药!你倒是说说啊!”
春禾和碧盏在后面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老太太的模样太可怕了,心里都是捏把汗。
罗瑞雪笑道:“原来奶奶是因着这件事儿着急上火。”
老太太说道:“绝子药这种事情,还不应该着急上火吗!”
马千柔哭丧道:“你的心肠好歹毒啊罗瑞雪,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不过我和燕赐哥哥亲近了几分,你就这样嫉妒坑害我!你这个歹毒的妇人啊!”
罗瑞雪笑道:“马小姐也别哭了,奶奶您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让人给马小姐下药么?”
马千柔心中突突直跳,心虚的不行,肚子里也越发的疼痛难忍,说道:“还用问吗!你定是嫉妒我和燕赐哥哥认识在先!嫉妒我和燕赐哥哥感情甚笃!你这个歹毒的妇人,哎呦疼死我了……”
罗瑞雪笑道:“马小姐这么说,岂不是大错特错了?瑞雪是当今圣上指婚嫁到滕府的嫡王妃,怎么会嫉妒表小姐呢?于情于理,都不会。”
马千柔被她挖苦,气的咬牙切齿,说道:“你!燕赐哥哥就是和我感情深厚!你不承认也没有办法!”
马千柔见罗瑞雪又要说话,害怕她把自己先下药的是事情抖落出来,抢先说道:“老夫人!柔儿有人证!罗瑞雪派了一个丫头给我的汤里下药,来人呀!把那个丫头提上来!让她和罗瑞雪对峙!”
不一会儿听芙就哆哆嗦嗦的从房间外面走了进来,她面色苍白,就跟也喝了汤一样,眼神晃悠着,先是去瞟马千柔,被马千柔狠狠瞪了一眼,就害怕的一下扑出去,抱住罗瑞雪的裙边儿,喊道:“小姐救我呀!小姐救救我!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小姐救救我。”
老太太看见那丫头冲进来就抱着罗瑞雪喊救命,就更认定是罗瑞雪派人下毒,气的老太太都说不出话来了。
罗瑞雪则是稳稳当当的站着,不急也不慌,脸上还带着笑眯眯的笑容,说道:“哦?你口口声声叫我小姐,我怎么却不认识你?”
听芙死死的抱住罗瑞雪的裙角,哭道:“小姐!您不能这样对奴婢啊!明明是小姐让奴婢在马小姐的汤碗里偷偷的下绝子药!奴婢不敢的,小姐偏要奴婢去,还说奴婢不去就戳瞎了奴婢的双眼!小姐您救救奴婢罢!小姐啊!”
老太太喝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罗瑞雪笑道:“既然奶奶这样问了,那瑞雪就把剩下来的话儿,一次都说完罢。”
她说着,笑眯眯的说道:“你确定你是我身边儿的丫头?”
听芙使劲点头,哭道:“是是!我是小姐的丫头,从相府跟着小姐一起嫁过来的!”
罗瑞雪并不反驳,又说道:“你确定我让你去给马小姐的汤里下了绝子药?”
听芙更是使劲点头,说道:“小姐您救我啊!是小姐说的!没错没错!是小姐让奴婢在马小姐的汤碗里下绝子药!绝子药!小姐救我,奴婢不想死的!”
罗瑞雪笑意更浓,看到马千柔莫名的觉得后背发凉。
罗瑞雪说道:“既然这样,我也没话好说了。”
纪氏一听,还以为罗瑞雪是认罪了,心中难过,想着瑞雪本是个多好的儿媳妇,怎么会这样呢!
老太太说道:“你说话倒是干脆!”
罗瑞雪笑道:“奶奶,虽然我已经没话说了,但是瑞雪还是建议,先请大夫来看看马小姐罢。”
她这样一说,马千柔才觉得自己肚子里绞痛的都快死过去了,而且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老太太和纪氏也才反应过来,方才就顾着气氛,还没让大夫给马千柔看病。
大夫火急火燎的冲进来,看见马小姐面色苍白,吓得不轻,赶紧伸手去请脉,只不过把脉半天,却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老太太以为药性歹毒,心中更是慌乱,说道:“怎么样!怎么样啊!倒是说话啊!”
大夫还是不说话,后来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老夫人莫急,让老夫再看看。”
老太太说道:“怎么能不急!”
而罗瑞雪自始至终都稳稳当当的站着,面上不露惊慌,看起来极为自持端庄。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一阵杂乱,然后有丫头喊着:“老夫人,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声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一只大手掀起珠帘子,步履很快的走了进来,来人面色发沉,一身官袍还不曾退下,表情虽然一成不变的冷漠,却难得眉头微微皱在一起,似乎有些焦急。
正是滕王爷滕燕赐!
马千柔一见滕燕赐来了,还以为滕燕赐是着急自己,顿时装作无比委屈的模样,呜呜的哭着说道:“燕赐哥哥!燕赐哥哥……你是回来见柔儿最后一面了吗!燕赐哥哥,柔儿我……”
老太太看着马千柔痛苦,又看着大夫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不落忍,马千柔的后半辈子怕是完蛋了。
老太太心想着,若真是千柔以后都不能生育了,就让燕赐把千柔收了做小,燕赐毕竟是王爷,嫡妻肯定要能生育的,多一个妾室也没什么的。
滕燕赐却不看马千柔一眼,似乎马千柔根本不存在一样,径直走到罗瑞雪身边,说道:“丫头让人给我传话,说有人给你下了药。”
马千柔心中一惊,只好提高干嚎的声音,想要滕燕赐忘了这个茬子。
老太太说道:“不是有人给她下药!而是她让人给千柔下毒!下的还是绝子药!方才丫头已经亲口承认了,是罗瑞雪让她下的绝子药!燕赐啊燕赐,你喜欢谁老身都不管,可我滕家的嫡妃,绝技不能是这样心肠歹毒的人!”
滕燕赐听了用眼去睨着罗瑞雪,但见她神态自若,一点儿也不紧张,更别说慌乱,而且嘴角儿微微上翘,滕燕赐是最为喜欢她这个表情的,多半这种时候,罗瑞雪又是在想什么戏弄人的法子了。
罗瑞雪抢先笑道:“奶奶,听听大夫怎么说。”
大夫被点了名字,颤巍巍的说道:“这……这……老夫人,马小姐她……”
老太太着急的说道:“到底怎么样了!说啊!别这这这的!你只管说就行了!旁的什么也不用考虑。”
大夫面色很尴尬,说道:“老夫才疏学浅,辜负了老夫人的信任……老夫实在是没有看出马小姐中了什么毒。”
“什么!”
“不可能!”
马千柔尖叫起来,说道:“你这个庸医!我肚子疼成这样,全身都是冷汗!还一阵阵的打抖!怎么可能没有中毒!你这个庸医!我知道了!你定然是收了罗瑞雪的钱财!你和那个毒妇****是一伙儿的!”
“住口!”
马千柔的话还没有说完,滕燕赐突然沉着脸一声断喝,吓得马千柔浑身一个激灵,肚子疼的都要打摆子了。
马千柔委屈的说道:“燕赐哥哥……你还护着她!”
滕燕赐毫无表情的说道:“罗瑞雪是本王的结发妻子,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本王决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一句。”
马千柔气的嘴唇直哆嗦,但是却不敢再说话,滕燕赐冷着脸的样子可怕极了。
老太太说道:“怎么会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夫硬着头皮说道:“老夫私以为,马小姐并没有中毒。”
“没有中毒?”纪氏也是好奇,说道:“那……那千柔为何如此疼痛难忍?”
罗瑞雪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大夫都说了,马小姐没有中毒,那么何来有我指使丫头给马小姐下绝子药这一说呢?”
听芙一听,顿时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碰碰”的对着滕燕赐磕头,哭喊道:“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领罚,但求王爷饶过奴婢那年幼的小弟!”
她说一个字,马千柔的面色就惨白一分,最后干脆煞白煞白的。
听芙一咬牙,指着马千柔,说道:“都是马小姐让我这么做的!奴婢是马家的丫头,跟着小姐来到滕府之后,本来被扔在药芦煮药,昨日马小姐突然找到奴婢,说给奴婢好处,让奴婢去给少奶奶的药碗里下绝子药!马小姐嫉妒少奶奶能嫁给王爷做滕王妃,马小姐说只要少奶奶往后不能生育,必然做不了嫡王妃,肯定会被王爷休弃回家!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做滕王妃了!奴婢说的千真万确!千真万确!没有一分作假!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少奶奶竟然在马小姐的汤里也放了绝子药,马小姐喝了好多,然后……然后马小姐不甘心自己的后半辈子就这么断送,要奴婢……要奴婢来顶罪,她用奴婢年幼的小弟做威胁,说奴婢只要反咬少奶奶,一口咬定是少奶奶用心歹毒,指使奴婢下毒,就放过奴婢年幼的弟弟,还说……还说等奴婢死了,会给弟弟一笔钱,让弟弟好好儿的过完下半辈子!奴婢……奴婢也没有办法!求王爷开恩啊!开恩啊!”
马千柔只觉手脚发凉,瞪着眼睛,几乎要吃人,也顾不得肚子剧痛无比,从床榻上就要趴下去掐听芙的脖子,说道:“你胡说!你胡说!老夫人,您别听这个贱婢胡说!王爷!王爷您要相信柔儿啊!柔儿怎么可能有那样歹毒的用心!必然是罗瑞雪串通了大夫和这个贱婢陷害我!柔儿冤枉啊!”
老太太已经被气得不知所以,方才她那么相信马千柔,结果竟然被狠狠的打了脸,一张老脸都丢光了!
纪氏则是先松了一口气,随即大惊,两步过来握住罗瑞雪的手,说道:“我的儿,那绝子药……那绝子药你喝了吗!”
罗瑞雪笑道:“母亲不必着急,这种小小的伎俩,瑞雪怎么会揭不透呢,瑞雪没事。”
纪氏这才拍着胸口,说道:“还好,还好……真是吓死我了。”
马千柔还在哭号不止,企图颠倒黑白,说道:“老夫人,您信我啊!王爷!王爷信我啊!都是那毒妇!毒妇!”
滕燕赐眸子一眯,幽暗的黑眸中闪现了一丝杀意,老太太倒是动作更快,用龙头拐杖指着马千柔,说道:“已经被拆穿了,现在还有脸哭丧!方才王爷的话没听清是吗,竟然还敢出口侮辱瑞雪,你!去给老身狠狠的张嘴!让她嘴里不干不净的!”
听芙被突然指着,吓了一跳,但听老夫人让自己掌马千柔的嘴,心中一团火突的就升起来了,听芙当下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泪,咬了咬牙,一脸狠呆呆的样子,想起当时马千柔用自己弟弟的性命威胁自己的时候,简直是新仇加旧恨。
只听“啪!啪!啪啪!啪!”的声音,听芙左右开弓,连打了五个耳光,将马千柔的脸打得立时肿起来,手心胀的直充血。
“你!你敢打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
马千柔嘴巴被打的肿起来老高,肚子疼又没力气反抗,就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嘴里嗷嗷直叫。
就在这个时候,马千柔突然浑身痉挛似的抽搐,然后“啊!”的大叫一声,众人顿时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
罗瑞雪这才慢条斯理儿的说道:“险些忘了说,你给我下绝子药,我却远远不及你歹毒,你的汤里并不是什么毒药,不过是巴豆罢了。”
怪不得肚子疼,还打冷战,有股异样的感觉……
马千柔顿时傻了眼,在滕家面前当众出丑,这当真比让她吃真的绝子药还要羞辱人。
众人脸上都是精彩纷呈,都赶紧捂住鼻子从西院里出来。
滕燕赐没想到罗瑞雪竟然这般恶作剧,嘴角竟挂着一丝笑意,说道:“属你坏点子最多,行了,玩够了就回院子罢。”
老夫人要摆了摆手,说道:“都是什么事儿,真是没想到,老身疼了那么久的马千柔,竟然是个白眼狼!”
纪氏现在还心有余悸,说道:“多亏了瑞雪聪明,不然……后果真是……”
老夫人脸色沉着,对下人说道:“将马千柔和她带来的一干奴仆全都赶出府去,马千柔敢给滕家的嫡妃下毒,这件事儿不算完,告诉马家做好了准备。”
罗瑞雪知道自己都不必插手这件事儿,马千柔就像狠狠打了老夫人的脸,老夫人怎么可能不处置她。
罗瑞雪和滕燕赐回了房间,春禾碧盏端上茶来。
碧盏说道:“还好少奶奶聪明,不然这件事儿岂不是让那个马千柔占尽了便宜!那马千柔真不是好东西,竟然给少奶奶下绝子药,心肠也太恶毒了!”
滕燕赐听到“绝子药”三个字,又皱了皱眉,说道:“以后少奶奶的吃食和用药,全都让小厨房来做。”
春禾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滕燕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本王明日让御医来府上,给你看看眼睛。”
罗瑞雪心头一惊,小说中罗瑞雪的眼睛是瞎的,但是并没有说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天生的缘故,但是罗瑞雪并不是书中的女主角,也只是为了突出罗家的凄惨罢了,就没有细致的说,但是自己穿过来的时候眼睛是能看见的。
御医若是过来给自己医眼睛,不知道会不会被看穿……
罗瑞雪想到这里,若是以后真的“治好了”眼睛,岂不是丢掉了一个大金手指,再也不能看着那些使绊儿的人在自己面前耍猴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罗瑞雪思忖了一下,还是装柔弱糊弄过去好了。
罗瑞雪脸上换上了一副柔弱的表情,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忘事儿,面上都苍白了一些,瘦弱浑圆的肩头微微打颤,声音很小的说道:“谢王爷美意……只是妾身的眼睛一直这样儿,家父也曾请过名医来诊治,都不见好,请御医过来,也不过徒增伤感罢了,妾身就不劳动王爷了。”
滕燕赐看着罗瑞雪说话的样子,只是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便算了,反正你是本王的结发妻子,也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罗瑞雪心中有些感激,毕竟滕燕赐也是为了自己好,而且自打自己嫁入了滕家,滕燕赐当真没有委屈过她一次,虽然俩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一旦自己有危险,或者有麻烦,滕燕赐都是第一时间过来解决。
老太太被气了个好歹,晚膳没有传,就让众人自个儿在自个儿院子里用膳了,罗瑞雪自然跟着滕燕赐一起用膳。
刚用了晚膳,就有一个小丫头进了院子来,敲门进来,对滕燕赐说道:“王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滕燕赐没说话,站起身就出了房间,来到主院正房的时候,就见纪氏坐在茶桌儿边喝着茶,看他来了,笑眯眯的招手示意让他过去。
滕燕赐在旁边坐下来,说道:“母亲找儿子有什么事么。”
纪氏已经习惯了滕燕赐说话的冷淡,依旧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有事儿了!我的儿,你的眼光当真是好的,给为娘选了这么好一个儿媳妇,不禁处事不惊,而且聪明有灵气!为娘看着满意极了……只是,我的儿啊,你几时才能让为娘抱上金孙呢?”
滕燕赐皱了一下眉,说道:“这件事还不急。”
纪氏说道:“急!怎么不急呢!你都三十岁了,旁人家里,三十岁都要抱孙子了!你连个儿子也没有!”
滕燕赐没有说话,竟然有一股无奈。
纪氏说道:“你看瑞雪这般好,那般好,还不赶紧的,也请大夫来,给瑞雪调理调理身子,做做准备呀。”
滕燕赐禁不住又一次皱眉,说道:“母亲,您就别管了,我和瑞雪还没有圆房。”
“什么!”
纪氏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一不小心就把桌上的茶盏给撞掉了,滕燕赐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突然袖子一扫,那掉落的茶盏“啪”的一声又稳稳当当的被扫回了桌面上,一滴茶水都没有洒出来。
纪氏顾不得滕燕赐这个动作有多么厉害,只是盯着滕燕赐,说道:“这……你们成婚都半个月了,这怎么可能?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赐儿你……”
纪氏说着,眼睛竟然上下瞟动,脸上露出了一副怀疑的表情,怀疑的表情随即变成了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儿,你好命苦,原来你三十岁都不曾立妃,是因为……是因为……唉!瑞雪是个好的,嫁给了你,我本是欢欢喜喜的,又孝顺,又温柔,没想到可惜了,这么年轻,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守了活寡!”
滕燕赐终于听明白母亲说道是什么了,额角青筋突突猛跳,脸上一片青色,说道:“母亲,您想到哪里去了。”
纪氏捂着脸,说道:“我的儿,你就算再……再不行,也是我的儿,为娘不会嫌弃儿子的,唉……”
滕燕赐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额角,说道:“母亲您别想有的没的,若是闲下来,让瑞雪跟您出去走走。”
纪氏完全误解了滕王爷那方便不行,所以才迟迟没有和罗瑞雪圆房,简直悲痛欲绝,悲从中来!又心疼儿子,又心疼儿媳妇,感觉太对不住儿媳妇了。
滕燕赐终于顶不住纪氏奇怪的目光,出了主院,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纪氏在屋子里不安生,心里那叫一个熬得慌。
想想看啊,滕家那么多旁支儿,纪氏的丈夫死的又早,当年滕家的叔叔伯伯们一窝蜂的争家产,都没有人管纪氏和滕燕赐的死活,恨不得让两个人活活饿死街头才是好的,结果现在滕燕赐发达了,旁支儿的那些人都过来巴结,一个个嘴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纪氏就这么一个儿子,别看现在滕燕赐风光了,旁支儿不敢嚣张,但是若是滕燕赐真有个什么,旁支儿定然会一拥而上瓜分了滕王府的家产!滕燕赐若没有后代继承血脉,偌大的滕王府该怎么继承下去,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狈子!
纪氏越想越觉得不行,说什么也要让儿子和儿媳妇圆房才行,还要生个胖小子!
罗瑞雪突然发现,夫人看自己的表情怎么有点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起床方式不对劲儿,总觉纪氏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惜和愧疚。
为什么会有愧疚?
罗瑞雪心中不解,但是也没有当回事儿。
罗瑞雪现在已经是滕王妃的少奶奶了,以前是闺阁中的小姐,自然只和未出阁的小姐们走动,现在不同以往了,要和一些贵妇太太们往来,成天送过来的拜帖就多不胜数。
碧盏拿着一个拜帖走进院子,说道:“少奶奶,是太傅府的姚夫人给少奶奶送了拜帖。”
春禾知道少奶奶看不见,接过来给罗瑞雪念,上面竟然写着邀请罗瑞雪去赏花。
罗瑞雪是个盲女,这满京城都知道,在她和滕燕赐完婚的时候还闹得风风雨雨的,这个姚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罗瑞雪是个盲女,这摆明了就是想要羞辱罗瑞雪。
春禾有些踟蹰,说道:“少奶奶,这怎么办?那姚夫人是太傅的正妻,在京中是泼辣嚣张有了名儿的,旁人都不敢欺负了去,因着姚太傅是皇上的老师,所以没人敢惹姚夫人。姚夫人有个女儿唤作姚采儿,之前令人来府上说过亲事,王爷拒绝过,估计是怀恨在心了。”
碧盏说道:“摆明了是故意的,少奶奶,咱回了这个帖子,不给她面子!”
春禾皱眉说道:“回绝了也不甚妥当,恐怕会让姚夫人抓住了挑理儿,说咱滕王府没有规矩。”
碧盏说道:“那怎么办!”
洛瑞徐笑道:“这种小事儿有什么值得发愁的,去就是。”
碧盏说道:“也是呢,咱少奶奶还从没在旁人那里吃过亏的!”
春禾也觉得是这样的,少奶奶仿佛带着一股灵性,不仅是聪慧。
姚夫人要赏花会,自然有很多人给面子,京城里最不嫌多的恐怕不是银钱,而是人脉,虽然邀请的都是一些女子,上不得大台面,但是女子间也是要攀比的,自然不会少了这次赏花会。
就像春禾说的,姚夫人心中记恨罗瑞雪,虽然她都没见过罗瑞雪一面,可是这个瞎女人竟然强了自己女儿的心上人,让人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去?就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儿的整治罗瑞雪一番!
姚府很大,府门前络绎不绝的停下轿子和马车来,罗瑞雪坐在一辆雅致的马车里,在姚府的大门前下了车。
下人和来赴宴的别家太太们看见一个绝美的女子从马车中走出来,都是诧异的盯着罗瑞雪看,不知是哪家的太太,竟然这般超尘脱俗。
罗瑞雪让春禾递上帖子,下人报了名字,旁边的人才知道竟然是罗瑞雪!
没成想罗瑞雪一个瞎子,竟然生的如此美艳,除了女子的妩媚之外,还透露着一股端庄和高贵,不笑的时候有些清冷,仿佛画儿中走出来的仙子。若不说她是谁,定然没人看得出来那一双灵动的眼眸竟然看不见东西!
罗瑞雪走进去,迎面就看见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妙龄女子从旁边走过去,她头上戴着繁复的金饰,整个人看起来高傲极了。
春禾小声的在罗瑞雪耳边说道:“少奶奶,那就是姚采儿。”
姚采儿也看到了罗瑞雪,顿时像被针扎了一样,冷哼了一声,昂着下巴就走了。
来赴宴的夫人太太们果然不少,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生怕被比下去,大家进了姚府的花园,早就有侍女将茶宴都布好,各色珍馐美味,香茶美酒,还有时令瓜果,天色已经稍微暗下来,花园子里掌起了灯,星星点点的火光看起来更添一份雅致。
花园子里一处大荷塘,正是盛夏,荷塘中的荷花开的娇艳欲滴,水面粼粼波光,偶尔有风吹过,细细的小风带着一丝凉爽。
若是单独赏景品茶,这也是极好的……
可惜了儿的,这并不是单单赏景的宴会。
姚夫人众星捧月一般被大家簇拥着,姗姗来迟,她一眼就看见坐在座位中央的罗瑞雪,虽然她只是淡淡的坐着,不说话也不招摇,但是天生一股贵气逼人,几乎让人挪不开眼睛。
姚夫人心中升起一股嫉妒,果然是个狐媚子。
姚夫人施施然的走过来,笑着说道:“呦,这是滕夫人吗?没想到瑞雪妹妹竟然这么给我面子,真是让姐姐受宠若惊呢!妹妹你看,荷塘里的花儿开的正好呢,你快看看呀!”
这么明目张胆的羞辱罗瑞雪的眼睛,旁的人都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其实若说姚夫人和罗瑞雪有梁子,那恐怕全京城只要生过女儿的人家都和罗瑞雪有仇了,毕竟滕燕赐有权有势,而且样貌英俊,上门说亲的几乎踏平了门槛儿!
只不过姚夫人这个人心眼儿跟针别儿似的,平时最爱记仇,心思也重,自然要寒碜罗瑞雪。
旁人不敢招惹姚夫人,也惹不起罗瑞雪,都不敢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个脆生生儿的声音笑道:“你真笨!罗瑞雪眼睛又看不见,怎么能瞧见花儿开的好不好呢?”
那声音清脆悦耳,像银铃一般,听了让人顿觉心中舒爽,而且小姑娘说话特别诚恳,只不过说的话却让姚夫人狠狠磨牙。
众人抽了一口冷齐,循声望去,只见不起眼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她皮肤白皙水亮,透着淡淡的粉红色,一双眼睛晶莹灵动,她手里正捧着一个火红火红的果子,“咔嚓咔嚓”的咬着,一口小牙白亮白亮的,像贝壳一样。
凡是有点银钱的人家,都教养自己的女儿笑不露出,吃饭要腼腆,更不能露牙齿,可是这个小姑娘却不同,瓜果的汁液顺着白皙的小手淌下来,小姑娘竟然还伸起手来舔了舔,说着:“这个果子好好吃,比我家里的还要甜,姐姐你吃吗?”
她说着抓起另一只,热情的塞进罗瑞雪手里。
旁人都是嫌弃的看着那小姑娘,虽然生的是美,也灵动,但是怎么说话做事就和十岁的孩童似的?透着一股傻气。
罗瑞雪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那小姑娘,她伸手过来的时候,袖子不小心退了下去,露出一个蝶形的胎记。
罗瑞雪心下一动,她可是看过小说的人,白莲花女主有个好闺蜜,那就是当朝长公主燕云初,长公主本身是极聪明的,又生的娇俏可人,先皇在世的时候曾说过,他的儿子里面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个小女儿的。
太后也因着这个长公主越来越得先皇的喜爱,只不过后来长公主大病了一场,烧坏了脑子,从此变成了一个痴儿,十四五岁的年纪了,最多如同一个十岁的孩童一样,不懂人情世故。
和白莲花做闺蜜,就是个注定被坑害的悲惨人物……
罗瑞雪对这个长公主的印象很深,因为小姑娘实则太可怜了,其实长公主根本不是得病烧坏了脑子,而是被人下毒,毒坏了脑子。白莲花女主姜雪怡身在宫中,却惦念着滕燕赐不放,想要出宫去找滕燕赐诉苦请,但是又害怕一个人出去被罚,所以就想到拉着长公主一起出宫的办法。
这样即使被发现,也只说是抵不住长公主的央求,所以才偷偷出宫去的。不过就在那次,姜雪怡把长公主弄丢了,正好费常明和狐朋狗友喝酒,烂醉如泥,看到了长公主,竟生出了歹意,侮辱了长公主的清白。
罗瑞雪看着燕云初的小模样,分明是个可人疼的样子,而且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那么矫揉造作,莫名的就很对胃口。
罗瑞雪想着,既然自己穿成了罗瑞雪,那也就帮一帮长公主好了。
姚夫人被她骂了傻,怒喝道:“你是谁!怎么敢闯进我姚府来!”
燕云初眨了眨大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娘亲不让我随便对别人说自己的名字,说家外面有很多坏人,不可以随便说的。”
“噗。”
燕云初说的真挚,姚夫人还当她装傻充愣,反倒逗笑了罗瑞雪。
原来气死人不偿命是这样的……
“你!你这个野丫头!来人啊!把这个野丫头给我抓起来!”
姚夫人捶着胸口大喊着,燕云初又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继续真挚的说道:“不行啊不行啊,我不是野丫头,我有好多兄弟姐妹!我娘说了,别人不能碰我,不然会掉脑袋的。”
她这一说,又把姚夫人给气了个半死,还以为她是故意这么说的,罗瑞雪心中想了想,燕云初说的还真是实情的,虽然燕云初的亲兄长只有燕明铎一个,但是先皇的其他妃子也生了不少皇子公主的,比如老四燕厚德就是一个。
还有就是掉脑袋,若谁敢碰了长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妹妹,确实是掉脑袋的事儿没假了……
姚夫人气急败坏的喊道:“来人!把她给我抓住,我今儿个就要狠狠的抽她嘴巴!”
燕云初被姚夫人的嘴脸吓得有些害怕,伸手将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子丢过去,不过没有砸中,反倒溅了姚采儿一身的汁液。
姚采儿顿时大叫起来,哭道:“娘!你看啊,我的衣裳都坏了!娘!您给我出气呀!”
一堆壮士的丫头和婆子立刻冲过去,要抓燕云初,燕云初怯怯的,顿时怕了,有些慌神儿,都忘了躲。
罗瑞雪这个时候站起来,说道:“等等。”
她是滕王妃,这一开口,没有人敢不听的,虽然是在太傅府里,但是丫头婆子们却都不自主的停下了动作。
罗瑞雪笑道:“真是对不住,这位是我请来的贵客,有失礼的地方,瑞雪代她给姚夫人陪个不是。”
姚夫人眼睛里顿时能喷出火来,罗瑞雪分明就是搅场子来的,看这架势她根本和那野丫头不认识,却非要说什么贵客,分明就是打自己的脸!
姚夫人咽不下这口气,梗着脖子冷笑道:“瑞雪妹妹,既然是妹妹带来的贵客,我本身不便说什么,但是这丫头也欺人太甚,若是今日你不给我个说法,还真是过不去呢!”
她说的尖酸,话音方落,就见一个小丫头跑进来,说道:“夫人!外面儿滕王爷到了,说天色晚了,要接滕王妃回府呢!”
丫头的话就像一个大嘴巴,“啪”的赏在了姚夫人脸上。
罗瑞雪笑眯眯的说道:“不瞒姚姐姐,我这个人天生没有主见,正好夫君在外面儿,比如……就让妹妹的夫君给姚姐姐一个说法儿?”
姚夫人顿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脸上红了青,青了白的,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