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口一窒,说实话我不希望安子逸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或者敌人,毕竟他曾经帮过我许多忙。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硕凝眉:“他的计划大概在一年前就实施了,至于让傅少钻入圈套,是四个月前。当时还只是一味的与我们公司抢生意,本来事情有些转机了,可傅少把那人给揍了,在公司陷入水深火热时,安子逸抛出了诱饵,签了这份合约。公司资金周转本来就紧张,再在十几倍的违约金高达三四十个亿,现在不动产还有帐户都已经冻结,现在外面都在传震东要破产了。”
“现在事情还有转机吗?”我怔忡的盯着陈硕,这才明白为什么傅擎戈要往林婶那张卡里打钱进去。
陈硕说:“你不用太担心,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傅少被带走调查只是走个流程,很快会放出来的。这里很快也会有人来封锁,所以先到我那里避一避吧。”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不给傅擎戈他们添乱,所以我听从了陈硕的安排,接然然先住到了他的家。
陈硕住在市中心最昂贵的黄金地段,公寓在最顶楼三十层。透过落地窗,城市好遥远,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
八点半,然然才哄睡了过去,换了新的环境孩子老不塌实,总是不断的问我大爸爸去哪了,怎么没有回来了?我就骗孩子说大爸爸明天就能回来。
走出房间,陈硕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叠文件,我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冲我笑了笑,问:“孩子睡了?”
我说:“是啊,吵了好久才肯睡。”
他又开始埋头工作,我抿了抿唇,好奇的问他:“陈哥,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什么一直不找个女朋友处处呢?”
陈硕悲伤一笑,第一次听他谈起关于他前女友的事情。
“二十岁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很漂亮善良的女孩子,我们很相爱,她是一个平凡的女孩,而我肩上背负着照顾傅少的重任,老爷子没同意我跟她的婚事。我是被老爷子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没有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利。那女孩说等我,多久都会等。我和她暗中来往,被老爷子发现了,老爷子拿出一笔钱,让那女孩的家人远远离开别再回来。”
“她家人接受了那笔钱,强迫她跟他们走,她逃了很多次被抓了回去,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那男人对她并不好,我求过老爷子几次,但是他没有答应我再去见她一面。几年后我得知她自杀了,她和我一样是个精神主义者,被一个不爱的人触碰自己,如同强奸。”
“其实我觉得精神主义者本身不存在,但因为很多人知道了爱,遇见了爱,才有了精神主义。她死了之后我没有再找别的女人,想像着这近二十年来她还在我的身边陪着我,那些与她美好的回忆,足够用一生愐怀。”
我想,以后都不会再问陈硕为什么不去找女朋友,因为我知道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放下心中的那个人,再去爱别人。
“其实……也挺好,能愐怀着一个人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长到我会害怕有一天把她忘记。”
我抿了抿唇,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问:“你没有恨过黎老爷子?”
他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事实上他当实的确是为了我好,可他并不知道我爱她有多深。对于一个给予我一切的人,有再造之恩,如果没有老爷子,也许我会在孤儿院里长大,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我现在能拥有的一切,都是黎家给我的,现在是傅少给我的,我有什么资格去恨?”
我静静的听着他的这番话,感触良多,想到我和游思思之间,那丫头当时如果能有陈硕一半的心得就好了。不过好在她现在可说是重新造人了,改变了许多。
“现在不早了,明天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办,早点回房间休息吧。”陈硕站起身说。
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到傅擎戈现在的境况,我想帮他去做点什么。
第二日,趁陈硕出门后,我给安子逸打了一个打电话。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出来谈谈。”安子逸很快便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我顺道送了然然去学校,然后去了与安子逸约好的咖啡厅里。
他选了一个很偏僻的角落,不过那角落大概是整个咖啡厅里最安静的地方。
在他面前坐定,他给我点了一杯黑糖玛奇朵,我说:“我不太爱喝这种腻味的咖啡。”
他说:“我记得你以前是喜欢的。”
“你记错了。”我强势的让服务员给我换了咖啡。他怔忡的盯着我,笑说:“我知道你改变了很多,没想到现在连口味都变得如此不一样了。”
“人总是善变的动物,又不是磐石连挪也不挪一下的。”我放了三颗奶糖搅绊着杯里也不看他。
安子逸一直挺沉得住气的,我不开口,他也不急着说破,倒是我最后还是没能拗得过他,说:“你陷害傅擎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陷害?”他仿佛听到了极好听的笑话,说:“商场如战场,胜败正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如果你也要因为这种事情而责备我的话,我觉得我很冤枉。”
“我并不想责备你,因为我已经放弃了。我只是想过来找你解决问题的。”
他沉吟了半晌,才问:“如果今天是我败给了傅擎戈,你会不会也用这样的态度去面对傅擎戈呢?晴晴,其实我和他的争斗没什么,只是你爱的人是他,所以才觉得我欺负了他。”
“谁欺负谁,谁坑了谁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他有没有道理,我都站他那边,因为他是我老公。”
安子逸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疑重得让人胆颤心惊。
我们之间好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他喝完手中的那杯咖啡,说:“其实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了,那几十亿的违约金我也可以不与他追究,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和他离婚,回到我的身边。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也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
我咽下喉间的苦涩,失落一笑,为什么人生兜兜转转,历经磨难,到头来还是要面临回到原点?
深吸了口气,我没有试图去说服这个人,只说:“安子逸,你这是何必呢?”
他说:“或许你觉得没有必要,可是对我来说,我始终无法忘记与你的曾经,不是我威胁你,傅擎戈现在在国外还有两个大型项目同时启动,需要一定的流动资金,现在银行已经贷不到款了。然而要等那两个项目回收资金至少得两年,这一笔违约金,足矣拖垮他亲手建立的王国!你不希望,他所有的努力都毁之一旦,身负债务累累吧?一旦垮掉,他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我垂下眸子,保持了沉默。
安子逸继续劝说着我:“我们之间还有然然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晴晴,相信我。”
“我需要时间考虑,下定决心后再答复你。”
“好,我等你。”
拿过包包,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厅,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车水马龙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找不到方向,不知该往何处去。
十一月底,傅擎戈回来了,看上去好沧桑,下巴青涩的小胡渣看上去倒也不碍眼。我亲自去接了他,下着小雨,撑着伞站在街角对面。
他抬眸,看到了我,我抬起手冲他挥了挥,他微怔,快步朝我走了过来。雨开始变大,他宽厚的双肩被淋湿了,我踮着脚尖替他撑伞。
他接过我手中的伞缓缓朝前走去,两人之间第一次这样静默无语,我们的世界之外雨水淅沥,他与我十指相扣,只要彼此相守,那便是整个世界。
后来雨越下越大,伞已经遮不住了,眼前匆匆赶回家的人们,在这场雨中形成一道别样的风景线。我和他像两个调皮的孩子,踢着雨不急不缓,就算打湿全身也无所谓。
回到家,我们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面对面坐着给彼此擦着头发。
“哎哟你轻点,磨擦起电你知道吗?”我都感觉头发和毛巾之间‘哔哔’响了。
他闷笑了起来:“矫情!”
“对啊,老娘就是这么矫情,你不是知道吗?!”我红了眼睛,一想到就要与他别离,心口如同被针扎着疼得难以忍受。
“知道啊,你说,看透你这德性的还能像我这样爱你的男人,这个世界大概也找不到了。”他瘪着嘴说得十分委屈。
“半斤八两,就谁也不要说谁了。”我吸了吸鼻子,靠进他怀里,傅擎戈,我真的舍不得你。
“然然呢?”
“我让陈哥去接然然,我去接你。结果陈哥还没回来。”
傅擎戈到底是了解陈硕的,说:“他大概是抱着然然去哪里玩儿了吧,给咱俩制造个美好的两人世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