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春风微冷,窗外高大的槐树飘下几朵半开的槐花。风一拂,飘进了窗里,散在桌上,发着淡香。
她叹息一声,郑重的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难得的靠在转椅上想打个小盹。
“苏浅浅!盒饭我买回来了,快趁热吃!哎呀我跟你说总编又催你呢,看他那架势,再不交稿你就该完蛋了!”高雅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弯下腰喝了一大口水,接着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路上的这事那事。
高雅是苏浅浅的同事,听这雅气的名儿,还有她那令人喷血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一头及腰的墨发。啧啧,怎么看都是一标准的美人儿。
至少苏浅浅第一次见到她是这样想的,可刚就这几天,苏浅浅就从心里把高雅的天使形象画了个大大的叉叉。
“不是还有几天呢么,再怎么着死的又不是你。”苏浅浅半睁着眼睛小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直接一记白眼给高雅回去了。
高雅把热乎的盒饭甩倒苏浅浅面前,拔高了嗓音瞪着她:“老娘这是提醒你啊,不识好人心啊你,你就这样吧啊!”
苏浅浅坐直了身子,呼噜呼噜地扒起了饭,一脸好笑的看着高雅:“好了好了,我保证一周内交上,成了不?”
高雅撇了撇嘴,嘟囔了几句不再说话,在苏浅浅旁边一屁股坐下。
说起来,苏浅浅为了进这家杂志公司也花了不少力气。一个女大学生,年纪轻轻的,偏偏放着重点大学不好好读,逃课也要跑出来,别人家的父母还不得打断自家姑娘的腿。
偏这苏浅浅的父亲不管不问,由着她。
说是随着她,暗地里也使了不少功夫,不然苏浅浅也不至于墨迹了一个多月才进来。她早把自家老爹从心底慰问了几百遍。
苏浅浅的老爸是这一带有名的房地产商,外人都说他爱女如命,事实上从小到大没给苏浅浅少使小绊子,叫苏浅浅那一个咬牙切齿。
苏浅浅出来时已是黄昏,天空被夕阳染成绚烂的紫红色。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白天沉睡的夜市街道正在等待苏醒,等到天再黑一些,这一条街必是热闹无比。
苏浅浅的白色小别墅位于A市繁华地段,此时偌大的家中就只有苏浅浅一人,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抿了抿薄唇。快步走进房间,打开电脑,快速而熟练地输入密码。紧接着她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小小的‘川’字,呼吸一滞,电脑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密码错误?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难道自己失忆了?没道理啊。
苏浅浅目视了漆黑的电脑屏幕十秒钟,紧接着,她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拿起手机忿忿地按下一串自己平时最讨厌看见的电话号码,对着手机怒吼:“何信,你个王八蛋!”
而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不温不火的回了句:“怎么,苏大小姐怎么想起我了?今天是我什么好日子嗯?”
苏浅浅铁青着脸:“废话少说,为什么黑我电脑。”
何信是苏浅浅的现大学同学,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从大一刚开始就和苏浅浅不对头,他第一次见苏浅浅时正碰上她逃课时的窘相,一下没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打趣道:“一个女孩子爬上爬下的也不怕摔下来。”
这一出声不要紧,要紧的是惊着了半墙上的苏浅浅,她一个脚滑,哗一下从两米高的墙上摔了下来,大夏天的本来穿的就少,蹭的她这一块那一块的,胳膊肘还留下了不小的疤。疼得她满头的汗,狼狈无比,脸红的像熟透的柿子,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从此苏浅浅讨厌极了他,见了他就像吃了屎一样。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是苏浅浅对何信的评价。就连苏浅浅的好姐们春蕾也忍不住对着何信的背影八竿子打不着的来了一句:“唉,这小子再过几年怎么娶媳妇儿啊。”
何信是属于那种标准死缠烂打,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就在苏浅浅觉的自己快要暴走的时候,某人又很无赖的来了一句:“我啊,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闲的无聊找找乐…””“子”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某女就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下文。
“有话说有屁放!”她不想再跟他瞎耗。
“嘿嘿,知道你文采好,上星期我跟你提的那篇学术论文…”
这声音太贱了太讨厌了!!
“成交。”苏浅浅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字。
“何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无论如何你想都别想,何况我们是陌生人。”苏浅浅的口气突然冷漠下来,这令在电话那头正在洋洋得意的何信一愣,也就这一愣的功夫,这边苏浅浅已经挂点了电话。
她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打进电话的何信,他没有接。她讨厌极了刚才那类似威胁意味的话,甚至于恐惧,这会让她回忆起那些撕心裂肺令她不小心触碰了便会无法喘息的事。
它们像她努力压进海底深九里的记忆,泛黄的纸张,像曾经开在心间的海棠花,在无法绽放。
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银白的月光穿过落地窗洒在地上,床上。窗户的一侧没有关严,留下一指缝隙,微凉的夜风徐徐的漫进里屋。
床上的苏浅浅皱着眉头,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眉头紧皱,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风静静吹,不远处有风车在转动,一簇簇花草丛形似迷宫。
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不知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高大的槐树下,双肩不断抖动,她似乎哭得很伤心,却不发出一点声音。一身名贵的裙子也变得破破烂烂,上面一道道满是树枝划破的口子。
不远处的男孩跑来,把手中的花环轻轻放在女孩头上,女孩抬起头,小手揉了揉哭的红肿的眼睛。男孩脏兮兮的小脸一扬,冲女孩做了一个鬼脸。
女孩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笑了,她笑得那么纯真,像一块洁白、透明没有瑕疵的玉。
一片茫然的黑暗,少女恐惧慌张,眼泪不住的落在地上,她想要抓住什么,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一晃就消失了。全身冰冷的绝望,眼前突然出现少年的影子他淡淡地对她笑,笑是冷漠疏离的。她顿时心如刀绞浑身浴血,少女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试着抓住幻影,可她没有一点力气站起来,直到最后一点希望的消失。
深陷泥沼无法脱身,狠狠地沉重的锤在她心上,令她无法喘息。黑暗渐渐变成恐慌,变成绝望。无从选择,就像是有人给了她星光到头来还是要将她抽丝剥茧还要挫骨扬灰的挫败。
直到呼吸完全被剥夺。
梦回,已是凌晨,苏浅浅从梦中惊醒。她大汗淋漓,像是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恐慌。
或许是白天的时候想多了也或许是与何信的那通电话,她多久没有做同样的梦了。有些东西就像缠绕她身上的禁忌,甩不掉藏不住却也能够完全地隐藏。
还好月光不会因为别人的哀伤就变得黯然无光。它散落在苏浅浅微微发白的脸上,这一夜定是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