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很精致,仿古型的,坐在上面,看着华灯初上,桨声灯影中摇曳的秦淮河,当真是艳丽无双。
秦淮河的水属于女性,有些凉凉的,艳艳的,腻腻的,在这里,一切都太过华美,太过奢靡,太过柔媚,太过香艳,香艳令人忘记了许多,
只知道在靡靡的歌声中,在摇颤的画舫中,在炫目的灯光中,在荡漾的水波中,在舞女飞扬的裙摆中,不知不觉陶醉,迷醉……
6个人夜游十里秦淮,把酒临风,心情大悦。
什么是生活,这才是生活!
之前阴暗潮湿的墓室,简直是暗无天日!
画舫徐徐前行,前方有一只歌舞船,飘来婉转悠扬的音乐,两个身穿葱绿色长裙的舞者,在船上跳舞。
舞步曼妙,歌声悠扬,浸润了十里秦淮。
不知不觉间,我的思绪随着歌声,随着舞者衣袖,随着荡漾的河水,随着华丽灯光,随着醉人的香气飘飞!
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如梦如幻,如诗如画,如醉如痴。
秦淮河,承载数千年的历史,见证了多少王朝的兴亡更迭。
明亡清兴尽在桃花一扇,多少王朝兴衰,多少才子佳人,帝王将相,全部融化在在这阴柔华美的秦淮河水中。
公元229年孙权定都金陵,传到孙亮,只有51年,刘禹锡有诗凭吊:
“西晋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王气终究没有敌过西晋的楼船兵马,终究没有抵过杀气。
接下来是东晋,
然后南北朝宋齐梁陈四代都很短,金陵六朝的最后一代帝王,创作了“玉树后/庭花”的天才音乐家,风流倜傥,中国历史上最有才情的皇帝之一陈叔宝,与爱妃“一代舞后”张丽华,于枯井中被捉。
陈叔宝的“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彻底写出了当时的浮华,奢靡,被称为亡国之音。
杜牧诗叹:“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两相对比,实在是美的惊心动魄。
倘若陈叔宝不是帝王,说不定是一位更有名的大诗人,音乐家,流芳百世,奈何是帝王,注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
此后,“金陵怀古”成了永恒的诗题,伴随着绵绵的秦淮河水,流淌了千年。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此时博得白居易“掉头苦吟,叹赏良久。”或许王谢堂前的燕子,也在流连忘返,留恋六朝古都的繁华,留恋十里秦淮的香艳。
我更加沉醉,悄然戴上青铜面具,更加清晰,更加真切的感悟十里秦淮。
当然,为了青铜面具防止太过于扎眼,引起旁人猜疑,特意罩上了卡通图案,我的是熊大,二胖的是熊二。
果然,戴上面具后思绪滂湃,犹如波涛滚滚,历史犹如画卷展开,我也开始“金陵怀古。”
秦淮河水,已经被诗词染红,除了染得香艳之外,同样多了一份艺术的美感。
晚唐时期,关于秦淮,最有名的一首诗词名满天下,唐人杜牧《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无独有偶,倘若历史可以重叠,交错,那么陈叔宝“陈后主”一定会有一个知音,那就是更著名的“李后主”李煜。
五代十国末,南唐建都金陵,历经三代38年,末代君王就是李煜,和风流潇洒的“陈后主”一样,夜夜沉缅于声色歌舞,同样是最有才的皇帝之一,精书法,善绘画,通音律,尤其是词。
宋兵一到,傻眼了,肉袒出降,只能“金陵怀古”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虞美人》,正是他的绝命词。
明初朱元璋建都金陵,称应天府,以开封为北京,金陵从此称为“南京”,但53年后就被燕王朱棣把“王气”移到了北京;
再往后,明末秦淮河一派勾栏瓦肆,青楼林立,歌舞升平,笙歌彻夜的景象,最出名的变成了女子,变成了“秦淮八艳”
指的是明末清初秦淮河上的八个南曲名伎,八人色艺俱佳,德艺双馨,分别是柳如是、顾横波、马湘兰、陈圆圆、寇白门、卞玉京、李香君、董小宛。
其中,陈圆圆更是改变中国近代历史,甚至世界近代历史的人物,李香君,则成了孔尚任《桃花扇》的女主角。
故宫博物馆曾展出了马湘兰的兰花长卷,无锡博物院也曾在南京展出了董小宛的蝴蝶图。
十里秦淮河,脂粉气更重,更加香艳迷人。
恍惚间,我看到了烟雨朦胧中,轻纱漫绕,觥筹交错的画舫中,八位倾国倾城的美女,在灯影摇红中依稀舞蹈,浅吟清唱,沐浴着六朝金粉,十里香艳,唱尽悲欢离合,唱尽人间冷暖,万世沧桑。
恍惚间,我听到美女在朗朗吟哦,
“梦中本是伤心路,芙蓉泪,樱桃语,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
或许,只因为秦淮河太美!
就连所谓的“完人”,凭借一己之力,把风雨飘摇的清王朝多撑了几十年的曾国藩,也曾在秦淮留下“大抵浮生若梦,姑从此处销魂”的诗句。
如今节同时异,物是人非,秦淮河依然静静流淌,依然在诉说她的华美,她的旖旎,她的梦幻,她的软玉温香。
“什么,小蝶?”
我大吃一惊,
飘飞的思绪很快拉到现实,现在距离歌舞船更近,我看到两位旋转的绿裙舞者,其中一个正是小蝶。
这也太神出鬼没了吧!
从成都追到武汉,又从武汉追到南京,在歌舞船上跳舞?
必有妖孽!
我连忙让画舫靠的更近些,准备跳上船去,抓住小蝶问个究竟。
不料小蝶有所察觉,看了我一眼,妩媚一笑,停止了舞蹈。
从船头走到船尾,轻轻一跃,跳到另外一只画舫。
“上天追到你凌霄殿,入地追到鬼门关。”
我大怒,发誓要捉住小蝶,实在忍受不了刚才小蝶那种轻佻,略带挑衅的眼神。
让画舫迅速追过去,追上小蝶跳上的那只。
“吴为怎么回事儿,玩好好的追什么船呀,这又不是龙舟大赛。”
二胖十分不解地说道。
“什么龙舟大赛,刚才两个舞者,其中一个就是小蝶,现在跳上那只船,一定要追到。”
我大声解释道。
“我怎么没看出什么小蝶。”
二胖一脸茫然。
刚才歌舞船离咱们比较远,灯光如此摇曳,很难看清舞者脸庞,你会不会看错了?”
姜若水问道。
“我戴着青铜面具,堪称千里眼顺风耳,怎么会看错?
绝对是她,还挑衅似的望着我,这一次,绝不能让她逃脱。”
我说道,态度很坚决。
几分钟后,追上小蝶进入的画舫。
画舫挺豪华,但并不封闭,在外面看得比较清楚。
里面的确有几个女的,穿着短裙,看样子都不是小蝶。
“怎么样,说你看花眼了,还不信。”
姜若水有些埋怨道。
“你们到现在都没看清小蝶长什么样,但我看得非常清楚,突然人间蒸发,真是遇上鬼了。”
我气呼呼的说道。
两只画舫几乎并排,距离又近,看得很清楚。
“鲁文西。”
画舫内突然传出一个有些粗鲁的声音,叫的是二胖名字。
我心中疑惑,难道二胖在这里还有熟人?
二胖也是一愣,转头望去。
“好小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你别想站着出去。”
话音刚落,画舫内走出一个矮胖中年人,带着一副墨镜,脑袋很大,脖子又短又粗,留了一抹小胡子,手中还拿着一把白纸扇。
身后跟着七个黑衣人,一个个横眉立目,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十分嚣张。
“哎呦我去,真是缘分啊,
我当是谁,原来是程大脑袋,幸会幸会。”
二胖大笑,一拱手说道。
“鲁文西,看样子混的不错,能来这种地方,还是包船,真应了那句话,咸鱼也能翻身,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如此美丽的秦淮河,什么鸟都来了。
不过你家主人真是瞎了眼,让你这样的人当保镖,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
矮胖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保镖,嘿嘿,恐怕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请得起胖爷做保镖了。
我也有些不明白,你这种颜值的,在秦淮河游览,实在是有损市容市貌,有损这千古第一名河。
要我说,你还不如跳河,也能沾沾秦淮河的香气,否则,恐怕整个金陵城的王气都会受到影响。”
二胖态度同样不友好。
双方相互怒视,冷笑。
“这孙子谁呀?”
我没看到小蝶,有些不爽,低声问二胖。
“这家伙就是我当保镖时最后一个小老板,程大脑袋,真名是程春泽,做生意不怎么顺利,借口不给我工钱,还辱骂我。
结果被我打了一顿,当时以为打断胳膊,现在看来,胳膊并没有彻底断,而且从小老板,似乎成了大老板,派头挺足。”
二胖笑着说道。
“鲁文西,咱们的帐可该算一算了,一年前你打的我胳膊骨折,害我养了一百天,四处找你没找到,没想到老天不负有心人,今日在这里遇见。
把话先放着,今日我要废掉你两双手,一条腿。”
程大脑袋说完,一挥手。
三个黑衣人跳了过来,登上我们的画舫。
“你们都不许动,动一动要你们的命,这个鲁文西得罪了老大,必须好好教训一番。”
三个黑衣人威胁我,姜若水和其他人。
我们集体往后退去。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啊,老板,抬头不见低头见,给条生路吧。”
二胖做出一副恐惧的模样。
“你这小子真是孬种。”
程大脑袋哈哈大笑,“越是求饶,程爷越不饶你,老六老七老九,你们先打断他的腿,省的他跳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