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牛不喝水强按头,如今的赖笙歌便是这样的状况。他是抵死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被女子按着强娶。他堂堂男儿,岂能轻易就缚。
奈何他一个文弱书生,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连杀鸡都不行,如何能敌得过山寨里的老少爷们?
一身的喜服,衬得赖笙歌素白的面色愈发的娇艳。他本就生得几分女相,如今因为愤怒越添娇艳。
在兰景煌的衬托下,越显女子般的纤弱。
“放手!”赖笙歌怒然,狠狠抖肩,甩去肩上按着的壮汉之手。
“放开他!”兰景煌眸中略带惊艳,“极好,果然是个十足的美人。”
“真是荒谬至极!”赖笙歌拂袖,“纵然民间婚嫁,若不是心甘情愿,岂能强娶强嫁?何况我为男儿,你身为女子,竟如此恬不知耻,简直是……”
兰景煌挑眉,“是什么?是什么?”
一众的壮汉跟着叫嚷,“混账,竟然如此诋毁寨主,看我不剁了他!”
“瞎嚷嚷什么?”兰景煌道,“没瞧见我两打得火热吗?”说着,扭头笑嘻嘻的望着面色铁青的赖笙歌,“相公,你说是不是?”
“你!”赖笙歌冷然,哪知忽然被兰景煌扣住了胳膊,骤然愣住,“你要做什么?”
兰景煌邪邪一笑,“做什么?自然是拜堂成亲啊!”
下一刻,她一脚踹在他的后膝肘,赖笙歌不防,吃痛跪地。抬头,刚好迎上正堂上头的大红蜡烛和斗大的大红喜字。
“我不会娶你!”赖笙歌想要挣扎,奈何兰景煌一把按住他的脖颈就往地上冲。
“寨主,外头有人求见!”这头刚拜了一头,便听见外头有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紧接着外头便响起了清晰的刀剑碰撞之音。
一声飘渺之音快速传入正堂,竟是熟悉的故人之音,“师弟成亲,竟也不叫上老头子,不知道老头子最喜欢喝喜酒吗?没想到这颠狼寨如此小气,连杯水酒也不肯。”
“大师兄?”赖笙歌勉力起身。
兰景煌眉头陡然蹙起,忽然飞身直奔门外。
外头空荡荡的校场上,千成端坐在高高的旗杆架子上,双手抱胸看着底下的战局。兰景煌面色僵冷,盯着那被自己的人,团团围住的黑衣少年。
看这人身手,绝非泛泛之辈!
“你们到底是谁?”兰景煌冷然。
“大师兄!”赖笙歌如遇救星。
千成纵身飞落,煞有其事的望着二人大红喜服的模样,“啧啧啧……兰家那老头子的女儿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从前觊觎江山社稷,意欲****。如今都干起了打家劫舍,强掳成亲的勾当?”
“你说什么?”兰景煌腕上一抖,瞬时拔出身边那人的长刀,直接朝着千成劈去。
“哎呦,还恼羞成怒,果然跟那老东西一模一样。”千成继续戏虐,纵身避开。
兰景煌飞身直逼,“你到底是什么人?”
“千伯父?”那头一声喊,黑衣少年已经如鬼魅般欺身而至,一剑荡开兰景煌的刀,身手干净利落,狠戾至绝。
“南赫,让开!”千成道,“我倒要看看,这女娃娃到底有几斤几两。”
兰景煌却忽然住手,“你是相公的大师兄?”想了想道,“大师兄在上,进去喝杯喜酒吧!”
千成一怔,“变脸真快!”
一侧的黑衣男子始终垂着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火光下,那张熟悉的脸,慢慢侧向一旁,依然是昔年的南赫,也是曾经的青弋。
一身无温,没有半点生气。
就像泥塑木雕,唯有见着千成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话。
“不过……”千成轻叹一声,“你找错了人。命中有劫,但绝非是你,强留在身边怕也无意吧!”
兰景煌蹙眉冷笑,“什么意思?日久生情,难道……”
“你留了他那么久,可见着他动情?”千成反问。
闻言,兰景煌眼底的光随即冷下去,没有半分友好,“若是来喝喜酒的,欢迎。若不是……现在给我滚!”
千成无奈的摇头,望着一侧面无表情的赖笙歌,“你自己说清楚吧!”说着,直接越过他们进门,开始肆无忌惮的喝酒,“自己种的因,自己受的果。我找了你那么久,想不到你躲在这里……倒也是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赖笙歌望着兰景煌,“我有喜欢的人。”
这大概是赖笙歌这辈子说的,最直白的也是最坦诚的话。原想放在心中一辈子,却没想到……
兰景煌仲怔,“你说什么?”
“我心里有人。”赖笙歌深吸一口气,没有表情的脸上,连最后的愤怒情绪都彻底抚平。一如她初见时,那个面无波澜的男子。
“为何你先前不说?以为这样说,我便会信你吗?”兰景煌看了周围人一样,突然怒道,“都给我滚出去,看什么看!滚!都滚出去!”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惊得众人撒腿就往外跑,谁也不敢继续留下。
原本热闹喧嚣的大堂,只剩下千成与他们两个。
门外,由南赫守着,与众壮汉面面相觑,却不许任何人靠近。
“我爱她。”赖笙歌看了千成一眼,缓缓取下腰间的封带,褪下大红喜服,“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包括你。”
“谁?”兰景煌握紧手中的刀。
赖笙歌迟疑了一下,“有必要知道吗?”
“我一定要知道。”兰景煌愠色。
面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唯独在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时,他鲜少流露光泽的眸子,竟泛起了少许涟漪,“她叫……千寻。你也该认得她!”
“指挥使夫人?”兰景煌愕然瞪大眸子,“你说你……怎么可能?”
“放我走吧,我不想耽误你。”说话间,他的大红喜服已经丢在了地上,素白的脸上愈发的淡漠疏离,“我们之间没有情劫,相逢不过是一段缘,可惜有缘无分。而我,注定不会再为任何人停留。”
兰景煌冷笑着摇头,“我不信!若然你喜欢她,何以不去……”
“去什么?”赖笙歌淡漠的盯着她,“她若安然,我便心安,何必苦苦紧握?”
“那你这话,跟她说过?”兰景煌愣了半晌。
赖笙歌半垂着眉眼,“不曾。”
“为何?”她一顿。
“既无望,勿施于她。”他回答得干脆,却难掩口吻中一丝复杂的情愫。她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不会掩藏情绪之人,所以现在他所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