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英脸色转为担忧,道:“弟弟,这几年来,你于《先天玄道经》修习得如何?”
林炎岚苦笑道:“三年前我们约定,再见之时,切磋道法,如今这不是早下已判了么?姐姐你已经突破了下元境了么?”
陆飞英点点头,脸上却无喜色,反而黯然道:“你向来聪明,更胜于我,以天赋而言,你现在的道行当不止于此才是,难道你这几年只顾贪玩,竟没有好好修道么?”
不待林炎岚开口,弱水便道:“陆姐姐,小师弟三年来每天都勤奋刻苦,无日或断,连师父都时常夸赞的,而且,他修习的速度已然远超师兄师姐们许多了,你别拿他与你作比啊!师叔把晴柔剑都传给了你,谁又能跟你比得了……”
言下之意,对林炎岚大是维护。
陆飞英微微一怔,随即醒悟,心中大觉欣慰,大有深意地看向弱水。
第三十六章坐忘峰前
弱水俏脸一红,低声道:“陆姐姐你看我做什么……”
陆飞英调笑道:“没什么啊,师妹怎么脸红了?”
弱水伸出手,在她手背上捏了一把,嗔道:“哪有!”
林炎岚见她二人只一天便形同姐妹,心中也是十分欢喜,情不自禁也面露笑意。
忽然,林炎岚想起了那晚救自己的的女子,向陆飞英道:“姐姐,那晚与你斗剑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啊?”
陆飞英摇头道:“想来,也必是魔道中人了,不过,我却不认识她。”
林炎岚若有所思,喃喃道:“哦……不过那人道法可也真高……”但一想到,自己若不出手,那人必要伤到了姐姐的剑下,到底还是姐姐更胜了一筹,心中随即释然。
弱水道:“陆姐姐,听说你们山上被盗了一架什么魔琴?”
陆飞英道:“嗯,便是那晚与我相斗的女子一路的人盗去的。”
“那琴是很厉害的法宝么?”
“这个我却不知了,我来瑶光峰三年,从也未曾听说过有这样一架琴,我也是直到那晚‘韬晦阁’被盗,才知道的,只听说是一架叫什么‘彩凤鸣岐’的琴。”
“‘韬晦阁’?”弱水道,“那不是你们瑶光峰的藏宝楼么?“
“正是。“
弱水幽幽地道:“能从韬晦阁里偷东西,这样说来,那魔道中人还真是厉害……“
陆飞英道:“是啊,看守韬晦阁的都是各位道法出众的师兄师姐,向来戒备森严,且阁内还有封印禁制,那晚那个女子将七位师兄师姐连同木师兄引到后山,她的同党却趁虚而入盗走了魔琴,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叹了口气,又道:“这些人筹划之密,自不必说了,道法之高,却也是匪夷所思,真不知是什么人,竟能硬破阁内的封印,难怪连师父也……“
说着,便止口不言,显然盗琴之人道法之高,更在玄空师太之上。
三人一时惊骇,相顾无言,林炎岚却是眉头微微一蹙。
陆飞英起身道:“说了这许多话,弟弟一定累了罢,你且休息一下,我明日再来看你。“
又对弱水道:“师妹,你难得来一趟,我带你到处走走罢。“
弱水连声叫好,两人携手去了。
林炎岚却忽然想起陆飞英说自己修行进境太慢的话来,暗思自己三年来确是未曾懈怠,且起初之时,进境也实是甚快,只是到后来,道行愈高,进境也便越慢。
原本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林炎岚只道是修行越高,道法便越艰深,修行起来自然越慢,方才与玄牝的一席对话,他才隐隐然觉得,事情远非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回想之下,惊觉自己平日修行之时,每每真气运起,体内却总生出一股全然相反的真气与之相抗,初起道法低时,尚不明显,直到后来,功力渐强,那股反力也便随之增强,两股真气在体内相斗,直是苦不堪言。
此时却才想到,这一切只怕多半与那不救道人在自己体内搞鬼有关,心中愤愤不已,暗想,待自己受罚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求师父为自己化去体内那道邪异的真气,日后习道有成,定要好好教训不救老道一通。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了……
林炎岚伤势并不甚重,只是被那黑衣女子所救时,与那奇异兵刃所距甚近,兵刃之上的寒气被他吸出体内,侵伤五脏六腑,玄牝为他运功祛除寒毒之后,林炎岚又躺了一天,便好多了。
林炎岚不敢多耽,自玄牝走后,只住得一日,便即由弱水陪伴着回到开阳峰。
林炎岚记着玄牝的吩咐,并不敢前去参拜,只随意收拾了几件替换的衣夜班,便由谷风带着去往后山坐忘崖。
那坐忘崖是后山一处凌空孤立的悬崖,虽名悬崖,高是十分高了,却还未到极处,险也并不甚险,远较“凌虚台”为不及。
只是此处虽在后山,却也离着弟子们修行练剑的大广场甚远,只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山路远远地延伸出来,一路至此,只看路上那齐膝的杂草,也可知这里不知多少年月无人来过了。
山路十分险峻,沿着山体一侧开凿而成,又窄又陡,身侧便是万丈深渊。
崖顶甚为宽广,却无甚林木,入眼处只有一个山洞,不知深浅。
此外便是贫瘠的石头,只是年岁久了,在石缝之间却依然稀疏地长着齐膝高的乱草,一片萧索败落之象,远较山上别处那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的气象为不及,不知多少年月没有人来过了。
本来如此荒凉僻静之所,自是教人休身养性的好去处,但却有一个巨大的不足之处,便是在崖对面不过两三丈处,一条白龙也似的飞瀑凌空倒悬挂,轰轰烈烈地落将下去,在脚下传来隐隐的轰鸣之声,叫人心性难定。
悬崖本不甚大,在瀑布前收拢,远看之下,整座悬崖昂首向天,孤立在半空,便似一只对着飞瀑昂首清啸的鹰喙。
谷风将林炎岚带到山洞之前,道:“小师弟,这两年你便只好委屈一下,住在这里了。”
顿了顿,又歉然道:“今日之事,皆是因我而起,那日我若不去找你,便不会累得你先是受了内伤,又被罚到这里思过了……”
林炎岚在瑶光峰时便问过弱水,原来那日弱水与他赌气之后,心中烦闷,便随意到山上走动,她却没有目的,任意所之,直到天黑时,却不想回去,索性便在一块巨石上一躺睡了过去。
待谷风去找时,林炎岚却以为她偷偷去了瑶光峰,却才冒险去找。
虽说受了罚,毕竟却也与姐姐相处了几天,林炎岚却是十分欢喜,大喇喇一摆手道:“大师兄说哪里话来?我看此地清雅幽静,孤崖飞瀑,实在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从此以后,我便在这里静心修道,不也是很好么?说不定两年之后,我道法大进,还要多谢你才是啊!”
林炎岚自来聪明活泼,要他两年不与外人相见,实在有点难以忍受。
但他心知自己罪有应得,毕竟这场惩罚已是最轻了,自己心悦诚服,便也不存能躲过惩罚之心,于是这两日来躺在床上,便只是变着法子在心中劝慰自己。
林炎岚天生乐观豁达,但教躲不过的劫,便不勉强,反去想如何应对之法,他劝慰谷风的这一番话,实是这两日来在心中对自己劝慰了无数次的话,可谓言出衷心。
谷风性情宽厚仁和,本就不擅口舌上的功夫,比不得弱水和林炎岚的伶牙俐齿,此时老脸一红,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师弟安心在此修道,每日总会有人为你送饭,我便回去了。”
说完,到洞中拣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将铺盖铺好,尴尬地笑了笑,便转下山去了。
林炎岚目送谷风下了坐忘崖,转身走到悬崖边缘,悬崖在此处收拢,已是鹰嘴的喙尖所在,再往前,便是对面两丈外的瀑布和脚下不知多深处的深潭了。
林炎岚到开阳峰三年,已然明了,开阳峰享天岚水脉之名,整个开阳峰上便有大瀑一十三,小瀑三十六,共七七之数,果是以水为尊。
眼前这条瀑布从对面更高的一处峰上倒灌而下,只因离坐忘峰近了,所以声势明显,但在开阳峰四十九瀑之中,只能算是一条小白龙。
悬崖边有一块一人高,半丈方圆的大石,周遭地势平坦,那大石在这里显得十分突兀,显然是被人不知从哪里搬来,刻意安放在此处的。
大石紧靠崖边,因年岁久了,底下与地面相接的地方,已长满了乱草和灌木,但大石顶上却是平整光滑,一眼便知是因长期摩挲的缘故。
林炎岚用力推了几下,大石纹丝不动,稍一纵身,轻轻落上大石,对着瀑布盘膝坐下,只觉阵阵水气送来,若有若无,清清爽爽,说不出的舒适。
“好!”林炎岚站起身,长笑一声,朗然道,“以后便在此处抄经悟道,岂不快哉!”
说着团团抱拳,向着虚空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立石于此,得成大雅之所,晚辈林炎岚贪天之功,在此谢过了!”
说完,一转身轻飘飘地落地,回到洞中。
不几时,又带了那柄朽骨残剑出来,在崖顶一阵飞龙走凤,在那大石到山洞之间开出一条路来,一路上将杂草斩得满天乱飞,都随着剑气吹落到悬崖下了。
林炎岚一套剑法演完,长吁了一口气,见道路开辟得差不多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山洞。
山洞并不算深,前后也不过十丈方圆,里面十分干燥,只在洞内右侧贴着洞壁处有一块倾斜的大石头和一只石墩,林炎岚的铺盖之物便在那大石之上,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别无他物。
山洞离那崖边数十丈远,身在洞中,耳边已不闻飞瀑之声,林炎岚在洞中走了一圈,却在洞深处的角落里散落着数支短木,旁边的墙壁上凿了一个圆洞,其中兀自插着一断烧过的火把,其上灰尘堆积,看来年头已远。
林炎岚自言道:“也不知这洞有多少年没有人来过了,想不到今日我却有幸能被罚到这里。”
片刻时光便将山洞转了一圈。
林炎岚盘膝就地一坐,行了几遍气,只觉得每次提起真气时,体力那股邪异的气息也便随之而来,与自己所修的《先天元道经》真气彼此冲撞。
林炎岚正心烦意乱,忽听外面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林炎岚,你在哪?”
林炎岚心中一动,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