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下午,林炎岚将自己关在房间打坐修行,但想到弱水日间所言,总是心绪不宁,直到夜间戌时,实在无心做功课,便心烦意乱地踱来踱去。
他自然知道弱水所说的事情,便是要和自己偷偷去瑶光峰找陆飞英。
按照天岚山门规,擅自离山乃属重罪,严重者甚至会被废去一身道行,逐出师门,林炎岚虽然行事不羁,却也不敢如此造次,况且若为此事连累了弱水,自己岂不是要一辈良心不安?
原本林炎岚确是有心溜去瑶光峰找陆飞英,却不想弱水天生的惹祸胚子,竟然与自己动了一样的心思,大惊之下只好一口否决。
林炎岚倒是不在乎被废掉道行,原本他修道也是出于打发时间,不然在这山上待上几年无所事事,以他的性子,不闷死也要闲死了。
待开始修行,才觉得十分有趣,且神清气爽,身轻体健,这才一路坚持下来,他既喜欢,天赋又高,修行起来,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却也是进步神速。
林炎岚有现在的道行,虽然来之不易,但若是为了去找陆飞英,则又另当别论,便是被废掉,他却也并不在乎,什么长生不老,成不成仙的,别人羡慕得紧,他却是从来不敢兴趣。
待到回绝了弱水之后,林炎岚整个下午闷在房间思索如何偷偷去瑶光峰之事。
突然想到,师父平时待我甚厚,如看望姐姐这样的事情,本属情理之中,我直接去向她老人家说明,也未必不可获准,何苦非要冒险触犯门规?
林炎岚一拍额头,直骂自己蠢,本可光明正大的事,却空想了半天偷鸡摸狗的主意,看来全是平时跟弱水在一起整蛊惯了,遇事便忘了先往正经路子上去想。
想通此节,林炎岚心情顿时大好,功课也不再做,准备睡下,明日一早便去向师父说明。
林炎岚才除下道袍,便闻敲门之声,却听谷风在门外道:“林师弟,可休息了么?”
林炎岚素知谷风身为大师兄,在门中极得众人敬仰,且为人沉稳老练,深为玄牝所倚重,却不知为何会在这个时辰来找自己,且语气之中隐隐有焦虑担忧之意,虽然他极力掩饰,但依然听得分明。
修道之人通常都做晚课,也就是趁着晚上清静之时打坐参道,故而天岚门规中规定,若无重要事宜或是事先约定,酉时以后,严禁门下弟子擅自串门,以免打扰同门清修。
之所以有此规定,只因有些道法高深者,所习道法已属上乘,若在紧要关头被人打扰,往往便有性命之忧。所以天岚山对这一点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一旦触犯又不能自圆其说的,处罚也是极为严厉,曾经林炎岚和弱水触犯一次,便被双双罚跪了三个月,那时节二人除了睡觉便是面壁而跪,吃饭都是跪着吃,饶是有真元护身,也几乎跪断了双腿。
此时已是戌时,林炎岚深知以谷风的为人,若无大事,必不会冒着触犯门规之罪来找自己,急忙穿戴整齐,将谷风让进房来。
果然,一进房间,林炎岚便见谷风一脸焦虑,奇道:“大师兄,什么事?”
谷风虽然焦虑,却不失礼数,歉然道:“深夜冒昧,打扰师弟清修了!”
林炎岚倒了杯茶递上道:“大师兄太客气了,不知是什么事?”
“你有看到小师妹么?”
“啊?”林炎岚奇道,“没有啊……她怎么了?”
谷风担忧道:“她不见了……”
林炎岚一时尚未明白:“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她白天来找我,原是说好了酉时去后山广场之上一起修习道法,可是我等了她一个时辰,她却未到。我问过几位师妹,都说没见过她,我这才来找你,她平时最是和你要好,只盼着她能在你这里……”
“大师兄说笑了……”林炎岚脸一红,道,“这个时辰,小师姐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谷风一怔,随即醒悟,自己一时焦虑无计,说错了话,连连道歉。
林炎岚并不在意,沉吟道:“盖师姐那边找过了么?“
谷风苦笑一声,道:“盖师妹最近半月一直闭关,尚未开关……“
林炎岚猛然记起,半月之前盖天娇便开始闭关,师父曾下严令不许任何人去打扰,暗想小师姐虽然顽皮,却向来识大体,知轻重,此事非同小可,她断然是不会去找盖天娇胡闹的。
林炎岚也一犯了愁,只得安慰谷风道:“大师兄,你别着急,我们分头去找找,小师妹道行高深,又是在自己山上,一定不会出事的。“
当说到“在自己山上“时,林炎岚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吓了一跳,脸色瞬间一凛。
谷风担心弱水,却没注意到,连道:“如此就要辛苦小师弟了!我们分头去找。“
林炎岚答应一声,送谷风出门,暗道糟糕,弱水日间与他赌气,此时林炎岚最担心的,便是她趁着天黑,独自溜去瑶光峰,可就闯了天大的祸事了。
思来想去,此事断不定去向师父禀告,却又不能讲与任何人知道,说不得,却只有自己趁夜追去,只盼着能在天亮之前悄悄将弱水找回来。
打定主意,林炎岚熄了灯,抓起朽骨剑悄悄奔山前而去。
瑶光峰在开阳峰之前,两峰相距近百里,但林炎岚修习了三年道法,虽尚未达到御剑飞行的地步,脚程却已不慢,当下趁着天黑,一路疾行,只盼着能追上弱水。
天岚门规,严禁门下弟子擅自在天岚山界御剑飞行,林炎岚料想在这深夜之中,御剑飞行,剑芒之盛太过引人注意,弱水必不敢御剑,只有沿着山路前行,于是更不敢稍待,一路穿水跃林,疾追下去。
以林炎岚如今的道行,百里路程也不过一个时辰便可到达。然而,天岚山势多险,又在深夜,且林炎岚从未到过瑶光峰,边走边寻,着实耽搁了许多时辰,迤逦行了近两个时辰,这才隐隐望见前方数里处有一座山峰影影绰绰。
林炎岚心一喜,转而又忧。
所喜者,自己兜兜转转,终究没走错路;所忧者,一路追来,并未看到弱水,难道,她已到了瑶光峰了么?
林炎岚心中慌乱,更不敢歇息,一鼓作气,直奔瑶光峰上而去。
他道法初有小成,提起纵跃,不消半柱香工夫便已到得山脚。
却见眼前山峰极高,怪石嶙峋,再也无路可上,竟是到了瑶光峰后山,虽然开阳峰到瑶光峰之间的山路高悬,依然高可及云,但此处山峰又比林炎岚立脚处高了百丈,且笔直如剑,如被巨斧由上自下劈开一般,他不会御剑,不由地看着直上直下的高峰暗自发愁。
正踌躇间,峰间之上猛然闪过一道霞光,林炎岚心中一凛,心道自己毕竟还是慢了一步,再也顾不得许多,一咬牙,沿着山峰纵身而上。
林炎岚性情坚忍,一旦决定了,便再不回头,仗着一身的轻身功夫,手脚并用,以山峰之间突出的石块灌木为支撑,如壁虎游墙般向上攀去,饶是他年轻体盛,在夜间攀登如此险峰,也是十分吃力。
百丈高峰,待他爬上去时,已是大汗淋漓,身本甫一着地,林炎岚随即向旁边一滚,远远离开崖边,闪在一块巨石后,倚着石头大口喘息。
歇息片刻,林炎岚不禁挨到崖边向下看了一眼,但见脚下漆黑一片,更不知有多高,不由地心生余悸,不敢相信自己竟凭着一股倔劲从这种地主爬了上来。
林炎岚正想转身走开,忽听得远处林中叮叮当当一阵兵刃交错之声,心中只叫一声苦,在这深夜之中,师姐竟然与瑶光峰的同门交上了手,只怕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心中想着,林炎岚闪身向打斗之处掠去。
瑶光峰乃天岚木脉,山间林木数量种类俱是繁多,且都远胜世间凡品,同样一株寻常的树木,在这里却也比在开阳峰高大得多,林炎岚不由地暗暗称奇。
行不多远,便见前面林子中剑芒纵横,剑气霍霍,激荡得林中风涛阵阵,落木萧萧。
林炎岚一数之下,竟是六个人围住了一个人缠斗,那六人四男二女,六人身后,又有一个男子倚着一棵大树观战,那人手捂着右肩,显然是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