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之下,并州大地上处处都是一片葱郁。田间地头处无数忙碌的身影挥洒着汗水,虽然炎热难耐,虽然疲惫不堪,但是每一个辛勤劳作的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有希望,就会有无限的动力,就会笑着面对一切,哪怕是暂时的困苦艰难。
漫步于田埂之间,韩俊的脸上也挂满了笑容。父母都希望看到儿女的笑容,同样的道理,当官的也没有不希望看到治下百姓幸福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义务更是本能。
跟在韩俊身后的荀彧,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而是略带着一丝忧虑,皱着眉头开口道:“募民令发下之后,两个月以来,并州人口猛增了数十万之多。府库存粮虽尚能应付,但是,但是……”
韩俊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荀彧。荀彧是忠直君子,心底无私,向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从来都没有过像现在这样似乎一肚子难言之隐的表情。
荀谌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开口打趣道:“主公面前,文若可莫做小女儿姿态啊!”
荀彧瞪了自己的无良哥哥一眼,吞吞吐吐地开口道:“主公,匈奴女子,已然是全部安置完了……”
不等荀彧说完,韩俊已经是哈哈大笑出声了,也难怪荀彧难以启齿,这事儿他也的确不好开口。当初韩俊提出要用匈奴女人吸引流民的时候,荀彧可曾是坚决反对的。可短短两个月时间,他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又让他怎么不感到尴尬?
韩俊笑得开心,荀彧也是无奈的笑了,拱拱手道:“人无信不立,主公言之凿凿落户并州即可分得匈奴女子一名。若是再有流民前来,却看主公如何还笑得出来?”
韩俊立即就笑不出来了。没有在古代生活过,就永远不会知道古人对“信义”二字有多么看重。北疆一战,韩俊掳掠回来的匈奴女子大概有十几万人,似乎已经不少了,但却架不住蜂拥而来的四方流民人数更多。
“这个事情好办,子龙不是在云中郡训练骑兵么?传令与他,以战代练,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尽情驰骋吧!”
丛北疆回来之后,韩俊把麾下骑兵除飞燕骑和重骑兵之外全都交给了赵云统帅,在并州北部诸郡练兵。想来从小就饱受外族侵扰之苦的赵云,不会对草原上那些匈奴的残部以及鲜卑人太客气的。
至于张颌,张燕,身上的担子也不轻,丛后世穿越回来的韩俊,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更加重视的精锐部队的作用。飞燕骑,重骑兵以及大戟士,虽然人数都不多,但那都是改变一场战役胜败的精锐部队。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战无不胜的精兵想要一直不败,就只能继续艰苦的训练。
荀彧蹙着眉头微叹了一口气,韩俊此举无异于把异族当成了猪羊看待,不够吃了就再去抓一批回来。隐隐地感觉这样有违圣人之道,但却无法说服韩俊放下屠刀。甚至,荀彧隐隐感觉到,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放弃对异族的暴行。
“友若先生,书院一事,不知筹办的如何了?”
荀彧的问题解决了,韩俊又看向荀谌。对于这位历史上声名不显的荀家人,韩俊虽然表面上尊敬有加,但心里面却还是做不到像沮授,荀彧等人一般的重视。荀谌的口才不错,才学更是没的说,而且和老爹关系也不错,因此韩俊就安排他配合韩馥筹建并州书院。
荀谌脸上也没了之前的笑容,挠挠头道:“不甚顺利。”
韩俊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州士族很少,再加上地处边塞,民风不喜读书而更尚武力,再加上夏收秋耕本就空闲时间不多,还要卯着劲开垦荒田,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愿意耽搁宝贵的时间去读那些之乎者也。
荀谌叹口气道:“主公,读书无用论在并州大行其道,臣下以为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招收良才而教之。”
荀彧摇头道:“大部分蒙难的中原士子都选择了渡江南下荆襄,极少有人跨河北上,即便有,也是北上幽燕或者辽东。并州的一条壶关道,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可翻越的天堑。”
韩俊收起了脸上的苦涩,强打精神道:“会好起来的,我相信过几天之后,并州一定给所有人一个惊喜的!”
惊喜,来得很快。
当韩俊捧着厚薄均匀,质地细密,色泽鲜明隐隐还着一丝热气的“左伯纸”的时候,眼泪都差点激动地流出来。别的不说,身为一个现代人,实在受不了拿着竹篾子如厕了。
荀彧等人也非常的激动,他们的见识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因此立即就意识到了“左伯纸”的巨大意义。
“不知造价几何?”沮授手里捧着一张“左伯纸”,如获珍宝一般。
左伯一脸的憔悴之色,不过通红的眼珠子里面却满是兴奋的神情,“此纸所用原料都是甚是便宜,造价极低!”
荀谌兴奋的低吼一声,双拳攥在一起,“书籍种类数量的严重短缺,制约了并州书院的发展扩大。此纸一出,则所有难处必将迎刃而解也!”
韩俊长出了一口气,心里面的一颗大石终于也是落了地,重重地拍打着左伯的肩膀道:“子邑,你为我并州,为我大汉立下了不世功绩,他日必将名留青史!”
左伯连连摇手道:“左伯不敢居功,若无主公从旁提点,也绝没有今日之成就!”
荀谌迫不及待道:“主公,我请命这就带人南下,抄录书籍。”
韩俊神秘的笑了笑,摆摆手道:“没这个必要!”
荀谌楞道:“此纸平滑,极易书写,若不用于抄录书籍,岂不是暴殄天物?”
韩俊得意地笑着,一拍手道;“拿上来!”
一干人愣愣地看着韩俊的亲兵端上来一个托盘,却都是满头雾水,搞不清楚韩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韩俊掀开红绸子,小心翼翼地端起托盘中的一块一尺见方的枣木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按在了白皙的“左伯纸”上。
郭嘉的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急不可耐地凑上前来,急不可耐地掀开木板,然后他浑身就开始颤抖起来。
随着纸张上清晰的字迹出现,屋里的所有人都好像集体患上了羊癫疯一般,每个人的嘴角都在剧烈的抽搐着。
“主公大才!学究天人!此等省时省力之法一出,天下将再无目不识丁者!”
荀谌最先反应过来,一头跪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韩俊笑着扶起荀谌道:“几位先生都是博闻强记,胸有丘壑之大才,想来默写几篇先贤文章并不会太过为难吧?”
荀彧等人俱是点头微笑,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再不明白韩俊的想法,他们也没理由继续站在这里了。
韩俊打了个响指道:“既然如此,就烦劳诸位先生通力配合,为并州百姓,为天下苍生,打开这学识的大门!”
荀彧等人齐齐拱手领命,这种注定会留名青史的大事,他们自然也不会拒绝。
四书五经,史记汉书。众人各有所学,也各有所长,一番商议之后很快就各自划定了背写范畴,免得出现两个人最后拿出同一篇文章来。
至于韩俊,心里面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并州百姓多是没有读过书的“睁眼瞎”,如果上来就给他们讲述孔孟之道的话,恐怕只会是对牛弹琴。所以,韩俊就只能无耻的又做了一次文抄公。这一次,他抄袭的是《三字经》。
前世韩俊的祖父,是一个很古板的教书先生,在韩俊很小的时候就拿着戒尺逼着他背完了《三字经》和《千字文》。
剔除掉两汉以后的人和事,并无损于《三字经》的核心思想。“仁,义,诚,敬,孝”这五个字,就是韩俊对于治下之民的要求与希望。
仅仅一天不到的时间,韩俊就吹着墨迹心满意足地完成了对《三字经》的改编,孟母择邻等典故自然是保留了下来,而在这其中,“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这句话在经过他反复斟酌之后,也一样出现在了他改编之后的《三字经》里面。孔融这个人虽然没有多大能耐,但毕竟是“建安七子”之首,在士林之中拥有很高的名望,再加上他孔子后人的出身,更是让人侧目。交好了这样一个名人,是绝对没有坏处的。
毫无疑问的,《三字经》的横空出世,再一次让荀彧等人惊得目瞪口呆。通俗易懂,顺口易记的《三字经》,虽然在他们这种饱学之士读来略有一些幼稚,但是用于教化目不识丁的并州百姓,却绝对是最适合的启蒙读物,这是毋庸置疑的。
造纸作坊源源不断地提供“左伯纸”,而印刷作坊却把一本本带着墨香的《三字经》送到了并州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