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妃这一回没有训斥自己的侄女,却替萧重岚解释道:“礼部那边送什么过来,长公主自然就穿戴什么。皇室不是寻常人家,总是按规矩来就是了。”
梁太后听着,忙附和道:“是呀是呀。”
张荣妃这一回没有训斥自己的侄女,却替萧重岚解释道:“礼部那边送什么过来,长公主自然就穿戴什么。皇室不是寻常人家,总是按规矩来就是了。”
梁太后听着,忙附和道:“是呀是呀。”
她理解的意思,既然是礼部安排的,便是合乎规矩的。她只以为萧重岚不知道长公主的事,便让宫里上下不许胡乱说话,免得萧重岚听到了心里不好受。
可张荣妃的意思,却是礼部送来了不合规矩的东西,身为皇家公主就该知道推辞,不推辞就罢了,还大剌剌真将这逾制的礼冠礼服穿戴上,这就是不合规矩。
到此时若是萧重岚不吭声儿,这就坐实了她的胆大无礼;若她开口辩解,她已经穿戴着接受了册封,有谁会信她真不知礼仪?
在座的,可不只是后宫妃嫔,还有满朝命妇。
她张荣妃岂是那等好欺负的,就算是不得已做了让步,让萧重岚得逞一时,也不会让她就这么安安生生坐上长公主之位!
“长公主,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礼服的来历?”张太嫔还在不依不饶追问。
萧重岚见着众人都把目光交织在她身上,淡淡笑了一下,道:“重岚怎会不知,礼部来人也说了这是前长公主用过的,后来交由宗人府保管。”
张太嫔目光陡然一亮,立刻紧逼一步:“你竟不问问为何这礼冠在宗人府么?”
她们都是认准了若萧重岚知道那位福寿长公主萧凤的下场,一定不敢用这一套礼服。
萧重岚宛然一笑,也不再兜来兜去了,索性说道:“重岚不知这礼冠为何在宗人府。只是这一套礼冠,过于华贵,非重岚承受得起,故而禀明圣上,请内造府略做了些改动。”
她说着,让绿云和红氤过来,替她当众取下礼冠,众人才发现,那礼冠上九支金凤,其中四支去了红宝,改做了云纹如意,点缀的是红玛瑙;垂下的珍珠流苏也有变化,减了珍珠,截短了些许。只因金光彩烁,不去细看也不分明。
众人留心,再细看,就是萧重岚身上的礼服,也借着改得合乎她身材,去了不少纹饰和宝石;而宽大的礼服袖子里,微微露出一截麻白色,原来礼服里面,她还穿着孝服。
一时全场寂然。命妇们自不待说,就是众妃嫔也是几分讶异几分释然。看来这萧重岚并不是一朝得意便不知天高地厚的。
张荣妃目光闪烁,看向梁太后,却见她欣慰地点着头,并不惊讶,显然是早就清楚的。而她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做了手脚,张荣妃缓缓沉下了脸。
澄清了误会,萧重岚又干脆告退,道是礼服贵重,先换下来得好。这一套礼服礼冠的确太重,她这副身子又太娇弱,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三姐妹各自回去换礼服。
萧重岚刚换好衣服,门外就有小宫人来催,说是南疆家眷已到了,让她快去。
萧重岚一怔。南疆家眷应该是在宫外候着等太后召见。怎么这般火急火燎的,反而像是她们私自冲进来了一般。
出来一看,除了太后身边的宫人等候着,还有一名小皇帝身边的内侍韩德宝,面色尴尬站在一处。见了萧重岚,他顾不得其他,躬身急着说道:“长公主,圣上吩咐,太傅这件事便要拜托长公主了!”
他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听得萧重岚和跟着她的绿云都如云里雾里。
“什么事?和太傅有关?”萧重岚想不明白,洛迟砚还能遇到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事。
韩德宝要说话了,却有迟疑了一下,方吞吞吐吐说出原委。
萧重岚一听忍俊不禁,反问一遍:“南疆公主女扮男装,混在朝见的使者团里,当众要洛太傅娶她为妻?”
“是……正是……”韩德宝也想笑,却需拼命忍着,他只是名内侍,不敢议论朝廷命官,好容易委婉说了半天,却被萧重岚一句话道破。
萧重岚想象着众目睽睽之下,那自命不凡的洛迟砚在朝堂上的窘态,心情越发好了,便道:“就算如此,本郡……本公主又能做什么呢?”
韩德宝说完了事情,心里也轻松了,指了指不远处走过来的几个人,压低声音道:“圣上请长公主代为招待南疆公主,务必,咳,务必将她留在后宫,稍后礼毕南疆王子自会来接她回去……”
两边说着话走近了,萧重岚才看清楚,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小个子人儿被几个宫女围在中间,进退不得气得满面通红,大声嚷嚷着道:“你们想要如何?我可是南疆公主,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再不让开,我可就不客气了!今天我一定要找洛迟砚说个清楚!”
她一转身,便与萧重岚对视个正着。
萧重岚见她圆脸长眉杏核眼,眉目分明,自有一股英气,个子不高,身手却极灵活,穿着男装若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个秀气的少年,只是那声音清亮,却是装不了的。
“你就是要去见洛太傅,总不能这个样子去吧?”萧重岚指了指她凌乱的头发和身上被拉扯过的衣服,笑了笑。
南疆公主一听,萧重岚不是来拦自己,不由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身量娇小,年纪也应该比自己小,却一派从容稳重,狐疑问道:“你是谁?”
韩德宝忙上前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周朝的华阳长公主。长公主,这位是南疆公主……”
“我叫珠惹,就是宝物的意思,你呢?”南疆公主珠惹一点也不客气,扬了扬下巴问。或者是看到萧重岚始终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与一路过来那些宫人不一样,她不由多了几分好奇。
“我叫重岚,岚是山中缭绕的云雾,很高兴能与南疆公主相见。”萧重岚展颜一笑。这样的性子,倒是好对付的。
珠惹点点头:“瞧你轻飘飘的样子,倒还真像雾气风一吹就没了!你说你会让我去见洛迟砚是么?”她倒是一点也不含糊,介绍完了就奔正题。
萧重岚笑道:“你要做什么自由着你自己,我为什么要拦着?只是你这副样子总归不太方便,不如先到我这里来把衣服换了再去找他?”
萧重岚抬手点了点她的衣服和头发。
珠惹一看,自己为了让洛迟砚想起自己,当时就把头发解了,又和人推搡了半天,这样子是不好看,便不假思索答应了:“好!”
韩德宝一听萧重岚说的话,急得差点跺脚。皇帝陛下还说长公主最靠得住,一定不会让南疆公主再跑出去捣乱。要知道这南疆公主还会点武艺,侍卫不是抓不住她,可她毕竟是贵宾,又男女授受不亲,实在不好办。
没奈何让那洛迟砚先避开了,才半哄半骗让她进了后宫。
韩德宝只怕这事自己没办好,眼见萧重岚真把珠玛带到自己住的地方去换衣服去了,他在原地转了几圈,一跺脚急得往梁太后那里跑,虽然说梁太后没什么本事,好歹还有荣太妃那些人在,总能想出办法拖延一二吧?
不成想后面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出面,华阳长公主就这么着把南疆公主好生生给留住了。
禀报到皇帝那里,萧珏也没料着事情这么容易,问道:“皇姐使了什么法子?”
其实哪还用什么法子,萧重岚领着人进了屋,把现成的衣服首饰一一摆出来,又着人去搜寻各种漂亮的衣饰。
珠惹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立刻被五颜六色的衣服和珠光宝气的首饰给吸引住了。南疆各部族都喜爱银首饰,可许多比不上这宫里出来的精巧别致,又有金玉,玛瑙和珊瑚珠,项链、手镯、簪钗、戒指、耳环,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爱不释手。
珠惹就着各式各样的衣衫裙子,一件件换上身再配好首饰。这个比一比,那个试一试,比来比去,都喜欢,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珠惹一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兴奋地叽叽喳喳,和萧重岚说着如何打扮搭配,喜欢颜色,还顺带把自己与洛迟砚相识的经过也告诉了萧重岚。
这件事儿说起来就是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水无情。
南疆僮人的风俗,女孩到了十三四岁,便在家附近单独给她修一座棚子,等到了夜晚女孩儿可以单独在那里休息。若有对她有意的男子,就会在夜晚,在屋子外面与她说话,为她唱歌,赠她礼物,若两厢有意就可以定情。
照着珠惹的说法,洛迟砚若不是有意,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勇敢地救了她,替她斩了毒蛇呢?
“……你们汉人没有定性,他与我定了情又反悔。我就是要问问他,我哪里配不上他?”
珠惹说得委屈了,撅着嘴。这么一说,再看看自己,便真有些后悔,也许方才自己不该身着男装就去见他,如果像现在这样打扮的漂漂亮亮,他是不是就不会躲起来了?
萧重岚对洛迟砚流连花丛的名声早有耳闻,只不过那都是数年前的事,后来此人离开京城四处游历,那些事儿渐渐就埋没在别的新事儿里。没想到她重生之后,再听到的就是他如何睿智善谋,如何博学广识。
萧重岚还以为此人是洗心革面想建功立业了,原来还是风流成性。
流连青楼歌坊也不过是各得所愿,也没有麻烦;可招惹良家女子就过分了,现在在百官面前丢脸,真就是他活该。
不是因为萧珏开口,萧重岚还真不想帮他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