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大道前行,透过路旁的树木,可以看到远处海天一色。晨雾在树梢飘散,蝉声渐起。
洛迟砚替萧重岚系好披风,道:“赶路不必太急,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便立刻回京。”
萧重岚默默点头,道:“你自己多小心。”
绿云与新梨在一旁,交换一个眼神,都有几分担忧。
旁人眼里,只看到洛迟砚与萧重岚经历了别离之苦,相聚又暂别,一对璧人,十里相送,依依不舍。却看不出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一丝疏离。
萧重岚道:“你也送了这么远,回去吧。”
洛迟砚也不勉强,道:“好,我看你走。”
萧重岚淡淡笑了笑,绿云和新梨扶她上了马车。
萧重岚掀开帘子,对洛迟砚摇了摇手,放下帘子时,笑容也淡去了。
她不想就这样离开济州,然而却还是启程了。
萧重岚想起什么,对新梨道道:“你去问问绿云,阿川可适应得住么?若是不好,再走慢一些。”
新梨陪她坐同一辆车,绿云则再后面一辆车里,照顾阿川。
新梨应了一声,出了马车,往后面一辆去了。
过了一会回来禀道:“阿川还好。方才又换了一次药。”
萧重岚这才放了心。
新梨笑道:“长公主,京城名医多,阿川的伤一定没事。”
萧重岚这一次提前启程,就是因为阿川的伤势忽然严重,济州没有合适的医师,萧重岚才改了主意,决定立刻回京城。青梅和清儿留下养伤,有柳娘照顾。
新梨不知萧重岚先前为何不肯走。她们都希望萧重岚能够早点回洛城,所以见她改变心意,都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和洛迟砚之间,好端端又有了隔阂一般,让人不解。
萧重岚掀开帘子,不由回头望去,她知道早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可是看着空荡荡的来路,心里莫名又有几分失落。
“洛太傅,长公主已经走了?在下本还想带人去送一送。”张世成迎上回到府衙的洛迟砚,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洛迟砚淡淡道:“多谢张尚书好意,长公主不喜欢兴师动众,也不敢劳烦尚书。”
张世成也不过随口说说,对洛迟砚的冷淡也不以为意,道:“如此,我们还是以大事为重。陈子阳此番潜逃,我们竟然到今日还没有任何线索,这么下去,只怕不好向陛下交代啊。”
洛迟砚轻轻一哂。
张世成这几天把周昌支使的团团转,听到任何一点风声,立刻让他带上兵马前去,闹得鸡飞狗跳。
百姓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捉拿谋逆要犯这等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被怀疑窝藏逆贼就麻烦了。
张世成见洛迟砚就是不接话,不得已还是直接开口:“洛太傅,看来也只有劳烦你出手了。”
洛迟砚看向张世成,道:“张尚书何必客气,我等都是为陛下效力,此事责无旁贷。”
张世成来之后,便找了种种借口,把捉拿陈子阳的事全揽了过去,不许洛迟砚插手。
洛迟砚也乐得撒手不管。
过了这么多天,连陈子阳的影子都没看到,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棘手,张世成不得已,只好求助于洛迟砚。
洛迟砚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张世成抢不到头功,抓不到陈子阳,他这一趟就成了笑话。所以他答应会把自己拖进来,以便于分担责任。
洛迟砚想的却是早些确定陈子阳下落,看他顺利脱险,这件事到此为此。
他不希望萧重岚再牵连进去。
张世成叫来周昌,让他事无巨细将这几日他们搜查的结果一一禀报一遍。
洛迟砚听得皱眉。
这样大张旗鼓的搜查,只会打草惊蛇。
冯慧贞会选择隐藏在这里,又在此地盘桓了许多年,当然不会只占据一座海岛。只怕暗中替她做事的人还有不少。
洛迟砚这么想,却没有让剑波插手,只对周昌道:“你派人先从近日突然出现变化的铺子开始搜查,看看可有什么变化吧。”
陈子阳逃走时带了一批死士,这些人可以保护他性命,但是他们要通过关卡,要饮食住行,一定需要其他人的帮忙。
“是,是!”周昌满口答应着,立刻出去吩咐。
如此忙碌了大半日,洛迟砚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看向窗外,马车缓慢,不知萧重岚已经到了哪里。
他若无其事,而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生气,为她并没有对他全然信任。
那么陈子阳呢?她是否会告诉他?
洛迟砚看着桌上的舆图,敲着桌面的手指一顿。
片刻他眼神一凝,问清风:“周昌人呢?把他叫过来!”
周昌堆着满脸笑殷勤跑了进来,问:“太傅还有什么吩咐?”
洛迟砚冷眼如剑,问道:“张尚书去了哪里?”
“这……”周昌一愣,讪笑着,道:“这,张尚书不是早就带人继续去搜查……”
“他人到底在哪里?”洛迟砚沉声又问一次。
周昌还要隐瞒,忽然耳际一凉,他伸手一摸,摸到血,洛迟砚身边那个小厮笑嘻嘻看着他。
周昌又怒又怕,嚷道:“你敢!你敢……我是朝廷命官!啊……唔……”
清风将手里匕首一转,又是一下,这一回在喉咙上轻轻划了一刀。
周昌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
“我最后问你一次,张世成在哪里?”洛迟砚失去了耐心。
周昌看洛迟砚那已经将他视作死人的目光,再撑不下去,道:“……张尚书带人埋伏在清风岭,想捉拿陈子阳。”
清风岭。那是萧重岚回京要经过的地方。
洛迟砚怒:“你们竟敢将长公主的行踪透露出去?”
“不是我不是我!”周昌顾不得其他,慌不迭道,“是张尚书,迟迟抓不到陈子阳,才想到这个主意……以长公主为诱饵,兴许陈子阳会……啊!”
周昌被洛迟砚一巴掌掀翻在地,眼一翻晕了过去。
“清风,备马!”洛迟砚如一阵风出了门。
天气暑热,马车走得并不快。
萧重岚从小憩中醒过来,感到一阵阴凉,掀开帘子看去,他们在林间小道上穿行,没有烈日暴晒,人舒服多了。
明月笑道:“从这里穿过去还有三四里路就有一家客栈,正好歇息。”
洛迟砚知道明月心细,特意让他护送萧重岚。
萧重岚想到洛迟砚,心里微微一叹。
其实她怎么也不该为这件事和他闹得不愉快。
马车快要穿过林子,忽听一声长啸。明月神色一变,立刻喝令:“保护长公主!”
林中乱箭齐发,周昌派来护送萧重岚的士兵纷纷倒地,根本招架不住死士的进攻,只有洛迟砚的人还能勉强支撑。
明月挥舞着长剑,听到周围惨叫连连,看情势不对,当机立断,杀掉冲到面前的几名刺客,对手下道:“保护好长公主,务必片刻不离!”
“是!”手下一齐应道。
他推开中箭的车夫,对车里的萧重岚道:“长公主请坐稳扶好。”
萧重岚点了点头。新梨紧紧抓着萧重岚的手。
明月一抖缰绳,驱驰马车要冲出重围。
手下护在马车左右两侧,紧紧跟随。
那群杀手穷追不舍。
明月一看前路,知道不好。
他派人探路时还一切如常,然而现在路上布满石块和荆棘障。这群刺客显然很清楚他们的路线和时间。
马车无法前行,刺客很快追了上来。
就在此时,山道上一声巨响,一阵乱箭射向刺客。
“抓住逆贼陈子阳,有赏!”张世成站在山道高处,高声喊道,看着陈子阳等人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那群刺客中间的首领,见此情形,眼神一沉,将蒙面布拉下来,正是陈子阳。
“萧重岚,你果然心狠,为了抓我竟不惜以身做诱饵?”
萧重岚听到陈子阳的声音,心中一惊,猛地拉开帘子,看到陈子阳身着软甲黑衣,站在一群死士中间。
“你……”萧重岚不知该怒还是该气,他这般意气用事。
明月沉着脸护在萧重岚前面。
张世成在远处得意笑道:“逆贼陈子阳,你跑不掉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陈子阳置若罔闻,阴森看着萧重岚。他身后一名死士上前道:“世子,人带过来了!”
萧重岚和明月看到被死士拖过来的阿川和绿云,都是一惊。
陈子阳看到萧重岚的神色,很是满意,道:“长公主一向可都是悲天悯人,不知道看到他们被杀会怎样?这个小子的姐姐可是为你而死了啊。”
陈子阳将手中的剑对着阿川的心口。阿川平躺在地上,满脸仇恨看着他。
萧重岚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带着无所谓的笑说话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明月向前一步,陈子阳眼一眯,迅速将剑尖刺向阿川心口。“不要!”萧重岚大叫一声,看着血从阿川包扎的白布上渗出来,心里一阵恐慌。
陈子阳大声笑着,道:“华阳长公主果真是慈悲心肠,既然如此,你乖乖跟我走,我便把这两个人放了,如何?”
萧重岚毫不犹豫道:“好。”
“长公主!”明月急了。他和手下只顾着保护萧重岚,却没想到那些人会抓了阿川来威胁萧重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