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暂且消消气。三姑娘肚里的孩子,眼见就能落地了呀——”金嬷嬷劝了几句见封氏听不进去,忽然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哭。
封氏一愣,随后也反应了过来,她放开慎芮的头发,长喘一口气,铁青着脸说道:“贱人!生产前不准再来听荷院。放开我!”
慎芮慢慢放开封氏,伸手按着头皮半天无声。冰儿上前扶起她,小声问:“三姑娘,肚子没事吧?”
慎芮抬起头,一脸泪水,冲着冰儿咧嘴一笑,“这孩子结实着呢。”刚怀起时,不管自己怎么折腾,这孩子都稳坐钓鱼台,现在怎么舍得提前出来?
冰儿扶着慎芮,慢慢往屋子外边走。金嬷嬷抹掉脸上的泪,扶着椅子腿站起身,忽然身子摇晃了几下,霜儿赶紧扶住她。
“不用管我。好好照顾二奶奶吧。”金嬷嬷推开霜儿的手,自己颤巍巍走出屋子,到偏房歇息去了。
封氏面无表情地站着,直到霜儿带着小丫头打扫完屋子,才用空洞的声音说道:“整理一下行装。我要去京城过年。”
霜儿点点头,行了一礼下去收拾。只留封氏一人,满脸怨愤地留在熏着沉香的正堂里。
封氏说走,当然不会立刻就能走。打理行李、准备马车、拟定仆妇和护院名单,还要置办礼品,加上金嬷嬷等人知道封氏不过是一时气话,准备起来就比较慢。娘家近的媳妇,都是初二回娘家,没有一个媳妇会在娘家过除夕和初一。在祭拜祖宗的大日子里,主动逃避,是个什么意思?这是大忌,是不孝中的不孝。单凭这一条,就可以休弃了。
金嬷嬷劝说得嘴角冒泡,封氏一点改变主意的表示都没有。弓家人也没有一个过来劝的。这么大的动静,二夫人等人不可能不知道。
菊儿看到封氏回京城的丫鬟名单里没有自己,纠结、难受不已。爹娘兄嫂都是封家的奴才,这么久没回去,当然想回去看看。以往二奶奶回京城探亲,都是带着自己的。现在却像完全把自己忘了。
菊儿气得哭了一场,心里更恨慎芮。自从这个三姑娘进了弓府,自己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想到这儿,菊儿擦掉眼泪,稍微理了下衣饰和头发,去找孙姨娘。
弓楠巴不得封氏回娘家后,不再回弓家,特意给二夫人打招呼,不让她去劝。二夫人只是婶娘,平日里不大管二房和三房的事。封氏这么折腾虽然过了,只要不影响到弓家的利益,她是不出手管的。
这天,二夫人分派完家事,又去大房的院里看望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子。正与大奶奶谈着满月酒怎么办时,二房的小丫鬟碧儿过来请示事情,一张小脸满是惊慌。
“二夫人,二奶奶让奴婢来请您去听荷院。”
“何事?”二夫人心里闪过一丝不耐。
“奴婢不是很清楚,二奶奶让您务必去一趟。现在,二爷和二奶奶闹成了一团……”后边的声音虽小,屋内的人倒是都听得到。
“这个老二真是,就不能让着点媳妇吗?”二夫人理理小孙子的襁褓,带着丫鬟仆妇们浩浩荡荡地往听荷院去。
走到听荷院院墙外时,就听到院里闹成一片,又是哭声又是骂声,夹杂着男人的怒吼声。二夫人急忙走进院里,高声喊道:“肃静!这还是一个高门大院吗?不是豪门闺秀,就是富家公子,偏学那市井泼妇和无赖!”
二夫人骂完,听荷院立刻安静了下来。二奶奶封氏拿帕子擦擦脸上的泪,上前给二夫人行了一礼,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二婶。”弓楠也上前行了一礼,抬手往屋内让。二夫人用指头戳戳弓楠的额头,使劲瞪了他一眼。
二夫人坐下后,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泥偶,是个可爱的女娃娃样。她看着泥偶挺不错,就拿起来看,翻到背面时,发现后背有三个毛笔写的楷体字:封素萍。字体秀气、工整。
“这是什么意思?”二夫人纳闷地问弓楠。
“这是菊儿拿来的。”弓楠白了一眼菊儿。菊儿一直跪在室内,她在二爷和二奶奶闹起来后,心里就开始发虚,现在见二夫人也来了,头皮也开始发紧了。
“二夫人,这个泥偶是三姑娘捏的。奴婢昨晚看到她鬼鬼祟祟地埋了个物件在茅厕里。今早,奴婢就去看看是什么,结果就看到这个。”菊儿埋着头,把事情又叙述一遍。
“二婶,我那天不过是打了那个贱婢一巴掌,她竟然做出这么歹毒的事!无论如何,人,我是一定要赶出去的。”封氏气得脸色通红,拿帕子的手都在抖。
“事情没有查清楚,怎么就要赶,要杀的?昨天一天,三姑娘就没有离开过我的眼。”弓楠也气得不轻。他恨不得上前踢菊儿几脚。慎芮的肚子大了,胎儿顶得胃难受,一晚上都睡不好。弓楠自然也睡不好。不要以为慎芮是奴婢,私底下可从不把弓楠当主子。她折腾起弓楠来可自然了。按说,慎芮和封氏对弓楠的态度和做法没有大的差别,但弓楠就是不讨厌慎芮,还甘之如饴。
封氏一听‘没离开过我的眼’,心里苦得赛黄连,于是气得更甚,“二婶,我不管她怀的是不是儿子,我一定要发卖了她。我一天都不想再留她了。”
“你敢?!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我拼着闹上京城封家去,也要跟你没完!”弓楠大吼一声,吓了二夫人一跳。她抚着胸口,皱眉斥道:“大吼大叫,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