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芮回到听荷院时,看到自己的泥偶被摔得支离破碎,扔了一院子。脸上若无其事地回到厢房坐下,安静地看菊儿做针线活。其实过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心中的怒气。就算这些泥人不是精心所做,也是耗费了不少功夫的。被人这样破坏,是个泥人也会生气。
不过,只要自己健康地活着,重新再做就是了。
“菊儿姐姐,这些针线布料是从哪里领的?”
菊儿斜着眼睛乜了一眼慎芮,坐着小凳子的身子转了半个圈,把背留给她,冷哼一声说道:“做私活的针线要自己花钱买。只有给奶奶做衣裳才能领。”
“哦。”慎芮点点头。丫鬟们穿的衣衫有的绣了花,有的没绣。原来是看自个想不想绣。
她从背后打量一下菊儿,见她穿的裙裾虽是丫鬟服饰,其上却满满当当绣上了梅花。冰儿的衣裙上好像就没有绣花。霜儿的衣裙上只有边角绣上了花。
怪不得菊儿年龄最大,却只能做个二等丫鬟。
“孙姨娘的娘家是不是很穷啊?”慎芮闲着无事,装作看不懂菊儿的嫌恶表示,绕到她面前东问西问。
“她娘家有一个粮铺,还有一个布行,富着呢。”
“啊?那她兄长咋还干那事?”
菊儿抬头看看慎芮,撇着嘴,阴阳怪气地说:“这个问题应该问三姑娘啊。”
慎芮翻着白眼看看院子里的月桂树,扭回头继续问:“孙姨娘的娘家既然这么富有,怎么让女儿给人做妾呢?”
“做妾怎么了?弓家可是皇商,知府老爷都对我们弓家礼让三分呢。”菊儿噘着嘴,语气很不耐烦。
“对对对,菊儿姐姐说得对。我孤陋寡闻,对这些人情世故不懂。”慎芮赶紧嘿嘿笑着陪笑脸。
菊儿得意地一笑,不等慎芮继续问,自己就说了起来,“孙姨娘之所以嫁给三爷,是因为她娘家遇到了同行暗中使绊子。为了保住生意,孙老爷就把孙姨娘送给三爷,借助弓家的人情权势,平了那件事。她兄长爱赌,平时摸不着孙家的钱财,所以手头紧,常来弓家向孙姨娘借钱。不过,以后他肯定就进不了弓家门了。”说完,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慎芮。
“哦,原来是这样。菊儿姐姐知道得真多。想我跟孙姨娘无怨无仇的,又不是一个房里的人,她咋就看我不顺眼呢?”无凭无据的,她就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控。这不顺眼可不是一般的不顺眼。
菊儿穿针引线的手忽然停住,低着头半天没动,然后猛然站起身,使劲把活计扔在针线筐里,发着气走出去了。
慎芮感觉莫名其妙。她真的是无心一问,没有要试探什么人的意思。可现在一看,得到不少信息啊。难不成,菊儿想进三房的院子?那她应该去巴结三奶奶或者三爷才对啊,怎么和孙姨娘混在一起?巴不上主子,就去巴个半主子?智商有点不够用啊。
不过,她的目标既然是三爷,嫉妒一个二房的通房丫头干什么?连二爷也看上了?敢情能当妾室就行,是哪个爷们无所谓。
想到这儿,慎芮猥琐地一笑,扒拉着针线筐子研究起来。
“这是二奶奶让我给她做的中衣,针线布料都是有数的。三姑娘最好别打我针线的主意。否则就见二奶奶去。”不知菊儿想到了什么,她又回转来,一把端起针线筐子,继续做起女红来。
慎芮暗哼两声,坐到她的不远处,看她飞针走线。
冰儿沿着廊下走过来,刚叫一句‘菊儿姐’就看到了慎芮,眼神闪了闪,说道:“三姑娘,二奶奶叫你。”
该来的终于来了。
慎芮跟着冰儿往正屋走时,笑着问她:“冰儿姐姐,你今天怎么没笑?你笑的时候特别好看。小眼睛一眯缝,可爱极了。什么人都能被你萌翻。”
冰儿哭笑不得地站住,嗔怪地瞪一眼慎芮,“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当然是夸你了。我特别喜欢看你笑。”
“那我以后不对你笑了。”
“别啊,我又没得罪你,干吗惩罚我?”慎芮抱住冰儿的胳膊,撒着娇摇起来。
冰儿无奈地抽回胳膊,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指指正屋,小声说:“二奶奶心情不好,你进去小心说话。”
慎芮嘟着嘴叹口气,泄气地低头含胸,无精打采的。冰儿扑哧笑了一下,又赶紧闭上嘴,拿指头戳了戳慎芮的额头,率先进了正屋。
正屋内已经收拾干净,没有早上狂风暴雨留下的一丝痕迹了。封氏严肃地坐在春凳上,冷眼上下打量一遍慎芮,说道:“二爷已经走了?”
“啊?哦,回二奶奶话,二爷好像去外院书房了。”
“混帐东西,怎么伺候爷都不知道!他往哪去了,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你竟然一问三不知!跪下!”
慎芮顺从地跪下。心想,引人遐思的膝盖红肿又要出现了。
金嬷嬷给封氏打了个眼色。封氏别扭地清了清嗓子,稍微放柔了点声音问道:“二爷都跟你说了什么?”
“啥?”慎芮迷惘地抬起头,看到封氏漂亮的凤眼,一下呆住,呵呵傻笑起来。
“给我低下头去!”封氏怒吼一声。慎芮吓得一哆嗦,赶紧把头低到了胸前。
慎芮只要看到封氏的脸,就露出那副傻乎乎地表情,像极了登徒子,让封氏极其恼火。但是,心底最深处,却又着莫名的自豪和喜悦。如果慎芮不是自己丈夫的通房,封氏是很乐意纵着慎芮的。这一点,封氏明白。慎芮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