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早就已经不是一个记者应该说出的话了,根本就比骂街的人说的都难听。
可是,那些记者们却没有丝毫的不适,也没有人站出来指责,说他们败坏了记者的道德。
他们只是默然的听着,就好像听到的是什么平常的话一样,没有一个人动容。
“妈妈,他们在说什么?萱萱听不懂!”萱萱拉着妈妈的手,看着楼下的人们,眼中有着小孩子们对未知事情的恐惧。
“萱萱不要听他们的,萱萱去找姥爷玩儿好不好?”
“恩,好!”萱萱乐颠颠的朝姥爷的房间跑去,小小的身子跑的有些不稳。
君寒看了一眼父亲的房间,没有动静。
从昨天到现在,父亲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样子。她的心跳,突然慌乱了起来。
这些话……父亲也在听!
“爸,咱们……咱们到客厅去看电视吧?看妈最喜欢的电视剧!”
君自清还是保持着早上的那个姿势,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前,抬着看着天空。
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楼下的那些刺眼的记者。
君寒却是突然感觉,父亲的背影,有些不同了。
可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马上,就被时不时传来的刺耳的声音打断。
“好。”君自清没有回头,只是低低的回了一声。
“姥爷,萱萱带着你去。”萱萱的小手紧紧的拉着君自清,君自清佝偻着身子,跟着小家伙离开了房间。君寒撇了一眼下面的人,伸手拉上了窗帘。
君寒把电视的声音很大,才勉强盖住了外面的嘈杂。真不知道那几个人哪来的好嗓子,吼了这行大半天,竟然还没有哑。
看着父亲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君寒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刚才的话,想必父亲并没有听进去。
自从妈妈走后,父亲精神恍惚,常常是自己跟他说着话,他就自言自语起来。根本没在听自己说了些什么。
看父亲的样子,应该也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吧?这样也好,以父亲的急脾气,要是听到了,怕是早就冲出去把那人胖揍一顿了吧?
父亲今天格外的安静,不过,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他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又过了一会儿,君寒才听到了警笛的声音,接着外面的嘈杂声便小了。
看来是警察让他们散开了吧。
照这个情况,怕是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等明天萱萱的事情有个了结之后,还是暂时带着爸爸出去散散心吧。换个环境,也许能让爸爸的精神好一些。
只是,不知道明天……
虽然有了姜英羽的出面,以他的能力,找的律师肯定是能力很强的了。只是,墨子笙那边,怕也会竭尽全力,势在必得吧?
毕竟这所有的事都因萱萱而起,事情闹的这么大,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肯定不会中途放弃的。
一想到明天要是自己败诉了,萱萱就有可能被他们带到墨家,君寒感觉心里疼的厉害。
这么可爱的小人儿,怎么可能把她交给颜初晨那样的女人呢?
不,就算是败诉了,她也不会把孩子交出去的。
法律不外乎人情,她不相信法官就真的忍心让她们母女分离。
可是……人情么?这个世界上,连自己心爱的男人都靠不住,说人情,是不是太可笑了些?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走到了这一步,要是当初没有爱上墨子笙,要是没有一意孤行的嫁给他,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是不是妈妈现在也好好的坐在这里,跟爸爸一起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吵嘴?
君寒紧紧的咬着嘴唇,是啊,把自己逼到现在这个境地的,就是她自己啊。
下午的时候,墨子笙打过几个电话来,都被她拒接了。她不知道跟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后来,收到了一条他发来的信息,上面写着,君伯父的事,对不起,等到把君笙的难关渡过了,我一定会保君伯父平安的。
明天的上诉我也可以撤诉,但是以后萱萱必须经常回墨家生活一段时间,毕竟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妈也很想萱萱。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给我回电话。
君寒冷笑着删了那条信息,现在又来说这种话,有用么?难道不觉的晚了些?
这算什么?把她逼到绝路以后,再给她他甜枣,告诉她,其实我是为你好?
呵呵,真是可笑。墨子笙啊墨子笙,你以为世上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被猪油蒙了心么?
你以为世间所有的恨都可以一句话就烟消云散了么?
你当大家都是小孩子,刚打了架说合好就可以合好了么?
他算什么?现在是在怜悯她么?是在为她着想么?真是可笑。
他以为别人离了他就不能活?他以为他是救世主么?
我君寒就算是走投无路,跪着去求别人,也不会再接受你一丁点的怜悯!
从你上了颜初晨的床开始,我和你就回不去了。从你决定跟我抢萱萱,又把我父亲的事曝光出来的时候,我君寒,就跟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了。
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傍晚,小宋带着几个人来了,说是姜英羽不放心她,怕那些记者再来捣乱,所以派些人来看着点。
君寒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回去。姜英羽帮她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欠他更多了。
而且那些记者白天被警察警告了以后,应该会老实一阵子的吧?
晚饭后,哄着萱萱睡了觉,又在房间里陪着父亲坐了会儿,看着父亲睡下,君寒才回到自己房间。
今天父亲的精神状态很好,竟然还跟她说,“小寒,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把君寒吓了一跳,以为父亲突然清醒了。可是她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父亲却又是只顾抚摸着妈妈的照片,喃喃自语起来,“小娴啊,你今天更漂亮了。”
君寒苦笑了一下,也许是自己太心急了吧。可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下,父亲还是糊涂一点好。至少少一个人心烦。
关了灯,整座别墅陷入一片漆黑中。四周安静极了,没有一点声音,可君寒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慌慌的,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别墅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韩药湮点燃了一支烟,却只是夹在手中任它燃烧,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已经熄了灯的君寒的房间。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说服自己,君寒不希望他出现在她面前,不想看到他,也不需要他帮忙。可是,到了晚上,他却把白天所有的理由都推翻,还是来到了这里。
他想,就算只是这样静静的看一眼,也好。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给这抹漆黑增添了一份温情。
打开车窗,秋夜的凉风便吹了进来,竟有一种透骨的寒。
他眉头紧紧的锁着,藏在金丝边框眼镜后面的眸子,散发着忧郁的光。
“呯……”一声重重的声响,穿透了秋夜的风,打破了漆黑的寂静。
几乎是同一时间,别墅的灯,又亮了。
不好!韩药湮心里一惊,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下了车,向着别墅跑去。
别墅的大门紧紧的关着,韩药湮根本来不及敲,向后退了几步,纵身一跃,却是已经翻了过去。连手上划开一个口子都没有发现。
他凭着一瞬间的记忆,向着声音传来的房间跑去,心咚咚的跳着,好像要马上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一样。
不要,千万不要!他脑袋里面只有这一个声音。几步的路却好像几十公里一样长。
静,死一般的静。当韩药湮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时,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静。
惨白的灯光下,君自清的身体斜斜的倒在椅子上,一把黑色的枪掉在他身下的地板上。
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染红了他如雪的白发。
惨白的墙上,是喷涌而出的鲜血,绽开的触目的花……
君寒跌坐在地上,一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双眼惊恐的瞪着,就好像一个人偶一般,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
静……让人窒息的静,仿佛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她,动了。
“爸!……”君寒张了嘴,却是沙哑难听的声音,好像是被撕裂了的声带发出的一样。
“爸!”君寒爬到君自清面前,想要伸手摸他的脸,身体却哆嗦的不听使唤。
“爸,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君寒的手终于触到了父亲的脸,却被滴落的鲜血沾染了满手的殷红。
君寒看看自己的手,看看父亲,再回头看一眼已经怔在那里的韩药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救……救救我爸!”嘶哑的声音,却已经是她的极限。
韩药湮冲上前去,紧紧的抱着君寒,她的身体在发抖,抖的他几乎抱不住。
君寒一双眼睛里没有了一丝神彩,空洞无光。
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求……求你……救救……他还有温度……救救他……”
韩药湮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的抱着她,他不敢再看她那双空洞的眼,不敢再听说她的话,因为他救不了她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