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
花娘子情深的唤道,眼角有些微红。站在门口,面向屋檐处的文二郎,眼中饱含刻骨的思念以及爱恋。
“花姐~~~”
文二郎目光晶莹,唤出的声儿九曲十八弯着,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唤‘华姐’还是在唤‘花姐’,听得在旁监视的文二姨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他快两步上前,迎上了花娘子。两人双手紧握,无语凝咽。
见两人手握在了一起,身藏西厢房的文二姨大声的咳嗽两声。
听闻文二姨咳嗽声出,两人仿佛手被叮咬一般,猛的缩手。放开了那紧握的双手。
“二郎,你瘦了~”
花娘子眼睛更红了些。视线划过文二郎有些微凹的眼窝,深深的黑眼圈,以及变得极细的腰身。她心疼的说道,眼睛贪婪的看着文二郎,像是要将文二郎刻进心头。
“花姐~你也瘦了。”文二郎这样说着,就要心疼得落下泪来。他看了又看,想将手抚上花娘子变得尖尖的脸颊,又顾及在一旁监视着的娘亲,泪水不由就这样掉落下来。
他带着哭腔的说道,“花姐,你走罢,走罢。灿姐儿定是没怀好心,想要磨搓你,坏了你的身体,让你自然去了。这样时间久了,关于我的名声,村中传言也会淡下来。也再没个花娘子出来求娶,如了她们的愿。”
听了文二郎这话,花娘子一噎,眼神儿有些飘逸。她想着,这二郎怎得还如此想?要是这话落在灿姐儿耳中,估计又是番风波。想到这里,她有些不放心的左右前后张望一番。并未见到灿姐儿那房的人,这才放下些心来。
花娘子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瘦得太快,二郎这是心疼自己,这才小人之心了。于是她用眼神儿安抚文二郎,解释道,“二郎可是因为我瘦了,所以才误会?这瘦并非是灿姐儿安排累重活儿予我,而是我自己努力想要快些学了养家糊口的本事,好风光的入赘入你家……”
文二姨在旁听到花娘子这话。起先听到花娘子前面得体的为苏灿辩解,不由点了点头,认为这花娘子的人品,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
但待后面听到花娘子言道,‘学了养家糊口的本事,好风光入赘你家时’,不由有些无语。你这有了养家糊口的本事,还入赘干嘛?这入赘别人,莫非说起来很好听?要她是邓家先祖,肯定得敲死这被男人糊了眼,为别人传宗接代的不肖子孙。
“到时入赘后,接你出去单独立户。我能养得起你。若是你娘亲没有女丁或过继,以后咱们有了大姐儿,便将大姐儿姓文。等你娘老了,我们再将她接去养老。你知道,我以前不学无术,甚都不懂。只懂得吃喝赌,上街耍赖子收人家的钱糊嘴。现下我不但会料理一家中女人该料理的事物,还识字明礼,这可是灿姐儿教的。是灿姐儿冲你娘亲的面儿上教的……”
文二姨听得花娘子如是说道,心头的看不顺眼少了些。从这番话便可以听出,这花娘子明了礼。至少嘴上有知恩图报的趋势不是?她想着,可能这花娘子并未完全了解这入赘是个怎么回事,以为入赘才是便是名下孩子有人同文家姓,于是才一直入赘入赘的说着。
“我自小便未有人教养于我。也不懂这些许多。灿姐儿于我,并未有师之名。但却有师之实。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又有一日为师终生为母的说法。二郎以后可不得如此恶意的揣测灿姐儿。”
文二姨听了花娘子这话,手中拿着的茶盏也忘了往嘴中送去,只连连点头。对花娘子的印象那叫一个翻天覆地的改。
原本她听闻外人说花娘子变了,变得知书达理,有了女子的担当,看起来沾上良配的那么一点点边儿了,她还不信。在听闻自家夫郎说道,花娘子近日常常会被灿姐儿支来,看起来感觉完全不同。那时,她心头还有些对灿姐儿如此不守礼的安排有些埋怨,心头想着倒要看看这花娘子怎么个变法儿。这时一见,倒是与传言颇为符合。
灿姐儿……倒是好手段。
“她教了你些甚?我都听说了,那黑心肝的,她家琐事全是你在做。扛猎物扛木头劈木头…甚脏活累活都是你在干,我……我心疼。”文二郎说着说着,气得没了眼泪,脸蛋通红,攥紧了拳头。
“怎地为听她人说过,灿姐儿秋姐儿在打猎物,这扛猎物回来时,灿姐儿秋姐儿搬得比我还多。这扛木头也是。再出去问问,谁家教读书写字的,不收束脩?同灿姐儿学读书写字,未交束脩也就罢了。若家中活计也不帮着做些,那成什么了?是谁与你说了甚闲话?”
花娘子听得,察觉出有些不对,这样说道。往日这二郎虽然也感觉她瘦了,心疼,但也不会这样揪着说灿姐儿的不是。这定是有人不怀好意挑唆。
“哪有人说闲话。”文二郎有些委屈的移开了眼。他觉着自己也是为了花娘子打抱不平,心疼花娘子才如此。但现下居然被当做是居心叵测,他顿时就觉着受不了了。于是嘴硬的说道,“她未归家时,是我家接济她家。我还是她二表哥,要甚束脩?原本就是她该做的。你这是为了我说她两句,就怪我了?”
一旁文二姨听得自家二郎如此逻辑,顿感丢脸。恨不得立即跳出去,给这不省心的东西两巴掌,免得丢人现眼的东西在这里丢人而不自知。
“二郎此话倒是错了。有能力者,帮亲友不饥不寒,那是情理;帮亲戚立家立业,那是情分。花娘子与灿姐儿情分情理皆不沾,如何是理所应当?这也不是说二郎你如何如何。我想这种坏情分之言,定不是二郎所想。可推论,这人向二郎进谗言,乃不怀好意。若是二郎此言我当了真,离开了灿姐儿家。灿姐儿并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少了一需劳心劳力教导之人。而我与二郎,倒是缘分尽了。”
花娘子面上肃穆,细细为自家情郎解释着。
“可猜想,若我此刻离了灿姐儿家,文伯母将如何看待我。定会认定我是不学无术,连机遇也懒于去抓之人。会认定我待二郎你,无半点诚心,彻底放弃将你嫁我这念头。若是强求这缘分,定是我带你奔离。法理规定,若是私奔之人,孩儿以庶女定位,三代后才能返良民之位。且你的身份也得不到官府的承认,得个贱侍的名分,终身不得进位。这是谗言,是别有用心,是想害得你我二人不得善终啊!”
花娘子越说脑中概念越清晰,待得出结论,倒是将她自己给狠狠吓了一跳。于是语气也不由加重,说至最后,脑中开始去想,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让这人如此费得心思,想要加害自己二人。
文二郎听得花娘子缓缓的说着,越听眼睛睁得越大,面上的震惊也越浓。待最后,他惊呼出声儿,满面不敢置信的说道,“啊?奶爸他不怀好意?可他幼子早丧,待我如亲子。娘亲搬家,他抛妻弃了爹爹,跟随我家来这穷山村中定居。花姐是否弄错了?”
花娘子眉头皱了皱,想了想,如此说道:“如何会弄错?这人抛妻弃了爹爹跟随你家?若站你们的角度,这人是忠仆。但对他的家人来讲,此人却是忘恩负义之徒。且想,为了你这个从小带大但只带了十余年的孩儿,他便能抛弃养育了自己三十余年的爹爹……这人若不是有大恨,就是有大意图。”
“可奶爸待我那么好。那时候若不是奶爸,我也无法与你相知相恋。我们的事,他帮助良多……”文二郎有些踌躇。他不愿,亦不想如此的恶意揣摩自家奶爸。
这两人谈话间,完全忘了一旁监视这二位是否守礼的文二姨。文二姨只听闻这事闹到这地步,还有二郎奶爹的‘功劳’,顿时气得捏紧茶盏,手背青筋浮现。
花娘子一听,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虽然感念这奶爹的作为让她捡了大便宜,但还是不得不能说出这奶爹的险恶,怕文二郎上了当,受了委屈。“他定是不怀好意。不要脸皮的说一句,我花娘子以前,真不是甚好东西。不学无术,大字不识,道德不懂。若是三月前,谁能看出我花娘子会像现在这样?皆定认为我花娘子是做一辈子混子的料。若是你嫁了三月前的花娘子,日子能有甚过头?指不得还需你抛头露面的外出做活,来养活一家。”
听了花娘子这中肯的话,文二姨虽然心头怒火高涨着,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这花娘子还是有自知之明。
这花娘子此刻,贵便贵在对自己能有一个准确的认识。这也说明了花娘子的变化,说明了花娘子有了改正的心思。
“反正,以后你再待你奶爹时,心头要多一个心眼。”花娘子见时间不早,得回灿姐儿家抄书去,便止住了文二郎为自家奶爹的辩驳之言,长话短说的说道。“这是我上次抄书得来银钱,你收好。你且等着,等存够了修房子和买田地的银钱,我便再来提亲。”
多什么心眼子?虽是沾了个爹,但也是仆人。看她回头,不把那贱仆给收拾了。文二姨心头这样狠狠的想到。心头已经流转过几个自己考问‘谁指使?’的方案画面来。
“我现下熟多了,抄写也快。会自己做墨条、纸张和毛笔。还不用像那些要赶考的学子一般费银钱去买书籍。这样制出的书籍,是净赚的。存得住。我现下也没了酒瘾,饭食衣裳都有灿姐儿给,也用不到什么银钱。别看我瘦,我天天吃肉,结实着呢。我将银钱给你,是让你知道还差多少我们便能有好结果,以免你多想。真的,灿姐儿是真正为我们好的。比你那奶爹靠得住得多。”
花娘子交代着交代着,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苏灿的好话来。
这话倒是说得文二姨心头舒坦。虽然是大房的姑娘,不是自己的,但血缘亲近得很,且也姓文。不免让文二姨心头升起些许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