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独活,更无所谓伪善,遵从本心的姿态去存活在第三次元,不过是猎麋神族继承者猎麋苏灵的心愿。只是现在,这一份心愿已经变得极其渺茫……
大雨倾盆的蓉城,三三九观景塔的塔尖被低沉的乌云完全笼罩住。
猎麋苏灵半跪在穹顶上面,右手持着缥缈虚无的圣剑阿托斯,左手牢牢地抓着用来引雷的避雷钢丝。现在的她显得很疲惫,汗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顺着她胖嘟嘟的脸蛋往下滑落到她身上那一身已经满是刮痕的银色铠甲上。
不过盖耳的头发此时压在她的脸上,有些遮挡住她的视野,即便她的对手——神域曾经的王,此刻从虚空之境复活而来,身披血色战甲,誓要重登次元王座的神族——加尔森就站在离她不过十步开外的地方,也让她有些恍惚难定。
“果真是本王的臣子,即便是阔别了五百年,你依旧只能在我跟前选择跪拜,并向我投来仰慕却悲悯的眼神。”加尔森手里的圣剑血炽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指着猎麋苏灵,而他居高临下的威严,又让这份寒冷来得要比冬日里的冻雨还刺骨。
猎麋苏灵看着加尔森不可一世的样子,冷冷的笑了一下,随后吃力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加尔森,反讽起来:“胜负未分,如此早的嘲讽,加尔森,你何必如此急切的表现出你的恐惧来?”
“臣就是臣!”加尔森咆哮起来,“猎麋家族虽拥有神域里最强大的愿力,连身为王族的加尔一族都无法比拟,可惜……”加尔森的话语到了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只是咧着嘴,双眼里满是不屑的看着猎麋苏灵。
加尔森未能说出口的话语,猎麋苏灵心中自然有数。可加尔森这种知道却不说破的姿态,更加让猎麋苏灵的内心遭到伤害。
在猎麋苏灵内心,她其实不是一次扪心自问,猎麋家族身为神族里力量最强大的家族,为何无法取代加尔一族成为王族,反而只能屈居人臣,成为加尔一族的战争工具?可每一次的自问,得到的答案却出奇的一致。
心慈手软……
这是一个可悲的家族遗传,猎麋一族可以在战场上肆意杀敌,以一敌十也不过是吹灰之力。但那是为了神域的安宁,杀得敌人也是由污秽之气聚集灵化的魔物,在正义的指引之下他们可以所向披靡。
只是,要将手中的神剑反戈指向加尔一族,却是万万做不到。
看着猎麋苏灵的沉默不语,但双眼里却是满布愤恨,加尔森终究还是禁不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讽刺的笑话,一个拥有最强力量的神族,却因为心慈手软无法成为王者,简直……简直……”
“所以,现在,就让我来结束这可耻的家族血脉。”加尔森冰冷的话语之中,已经是缓缓举起血炽。
猎麋苏灵也不敢怠慢,见着缓缓举起的血炽,纵然自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她还是双手紧握住阿托斯,将阿托斯横在身前,双眼凝视着加尔森,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随着血炽高举过头,加尔森却没有立即向猎麋苏灵发动进攻,他如同胜券在握一般享受着嘲讽的乐趣,继续从心理上打击着猎麋苏灵:“怎么,不趁着现在的空档,破釜沉舟得给我致命一击吗?”
猎麋苏灵应着加尔森的嘲讽,将圣剑转了一下,却未往前走上一步。
这让加尔森的嘲讽变得更加露骨:“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给了你弑君的机会,却因为奴性,终究只能成为我的剑下亡魂。”
“如此,就让我用你的命,祭奠我重新征服次元的开始!”
话音落下,加尔森手腕一转,将血炽的刀刃对向猎麋苏灵。使用神域佑湖湖底的冥骨结晶制成的血炽,在这一刻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鸣来,如同嗅到了美味的血气一样,从剑身的纹路中散发出血红色的气息,将剑身缓缓包裹起来。
似乎大地也感受到了加尔森和血炽散发出的威力,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
剧烈的晃动让加尔森有些措手不及,让他下意识的俯身去抓可以用来定身的物件。
猎麋苏灵这一次倒没有再犹豫,见着加尔森有了破绽,果断是挥剑斩出一道剑气打向加尔森。加尔森倒也是眼疾手快,见着剑气劈来,直接一个侧身下腰给躲了过去。不过等他回过头来,猎麋苏灵已经消失不见,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嘁,再怎么逃,也是难逃一死,就让你多活几日。”不甘的自言自语说完这话,加尔森感觉到塔在倾倒,当即是一个跃起到了半空之中。
此时的他再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是有人把塔给炸了!
“炸吧,炸吧!越多的恐慌,我重新征服所有次元的理由才会越正义。”说着,加尔森左手抬起,食指在虚空之中轻轻一点,招出一道门来走了进去,离开了三次元。
见着加尔森已经离开,使用屏息之术暂时躲过一劫的猎麋苏灵从浓厚的乌云里飘了出来。她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报复社会的人类会选择炸楼这样的举动结束自己悲剧的一生,但她庆幸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但塔要是真的塌了,势必会死掉很多的人,到时候因为恐惧、无助、绝望而生成的魔物灵体,要处理起来很是麻烦,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复活的加尔森。
如此一想,猎麋苏灵当即是收了圣剑阿托斯,飘浮在半空之中,双手做印祭出一道法印,将倾倒的三三九塔给定了下来。
此刻,站在塔底,正为自己终于干了一件大事儿——炸塔——而兴奋不已的乔凯思,见着倾倒的塔突然定了下来,表情一秒之中就僵了下来。他看了看已经被完全炸断的承重柱,又看了看一动不动斜在那里的塔身,不可理解的摸出了一张单子。
单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数据,是他用来计算该用多少当量的炸药才能让三三九塔往指定的方向倾塌,这样一来不禁能干一票大的过把瘾然后结束自己悲剧的一生,还不会杀死人,简直是两全其美。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想不通,塔为何就是不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乔凯思不停的自问着,双眼不停的游走在自己那写满整张纸的推算公式上,他想知道自己哪儿算错了。
“没错啊!”乔凯思咆哮着,他发现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可是塔为什么就是不会倒?为什么!
此时,他又从另外一个裤兜里掏出来一张单子,这是他从黑市买炸药的收据。
乔凯思仔细的看了看收据,然后气愤的揉成一团砸在地上,又用脚使劲的踩着,嘴里不停的骂着“艹!艹!艹!卖假药!艹!!!!”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警笛声还是将自己包围了。在他回头看着大雨之中闪烁着的警灯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围在中央,他感觉自己得到了解救。
“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是乔凯思面对指着自己的十来把冲锋枪时,由衷的感叹。
“你是谁,你要干嘛?”而这,是三天后,他盘腿坐在监狱的通铺上,看着猎麋苏灵在墙壁上用愿力轰出来的洞口时,一脸懵逼的反应。
是的,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自己在有一天会和一个神族结缘。更没想到,神族为了报答自己,选择的方式居然是帮助自己逃狱。
“大爷我是不会走的。”乔凯思白了猎麋苏灵一眼,打了个哈欠,转身倒在了通铺上,翘着二郎腿睡了过去。警报声中,其他与他同住在一个牢房里的罪犯都已经从洞口逃走,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让猎麋苏灵完全无法理解他,在猎麋苏灵看来,自由的活着是人类最大的愿望,可眼前这个叫做乔凯思的人类却感觉不到这种愿望。
“要想生活有意义,总要头上带点绿……”乔凯思突然睁开眼,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语重心长的说出了这句话。等话音落下,他又扭头看向猎麋苏灵,说:“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要的生活只想简简单单的,有个心爱的人能够陪伴在我身边,就足够。”
牢门打开,几名手持电棍的狱警冲进牢房,将乔凯思暴力的从通铺上拉了下来,反扣压在了地上。
见乔凯思并未反抗,狱警又拔出配枪指向了猎麋苏灵,口中不断的重复着:“双手抱头,蹲下!”。
猎麋苏灵的双眼却一直停留在乔凯思的身上,她还是无法理解,到底是要遇到多大的悲伤,才会对人生变得如此绝望,甚至不愿再看到高墙之外的太阳。
然而就在她恍惚之间,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洞外闪进。影子在几名狱警之间闪烁了几下,狱警便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是一眨眼,黑影定了下来,一个身穿黑袍,身高不过一米五,带着黑色口罩的人站在了乔凯思的跟前,右手握着的圣器血炽烈顶在乔凯思的喉结之上。
“既然你如此绝望,倒不如让我在此了解你的性命如何?”蒙面人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怜悯,却也没有丁点的慰藉,冰冷得如同像个爱管闲事却又无所谓的高手一样。
乔凯思挑眼看向蒙面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得可以看见人心的美丽眼眸,透过那一双眼睛他感觉到了无尽的安详,于是慢慢闭上了双眼。
“死与生不过一念之间,你的选择我很钦佩!”听着蒙面人的话,乔凯思只感觉到一阵冰冷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死,是最豪爽的选择;生,却是最无奈的苟且。
只是当乔凯思再次睁开双眼,躺在自己出租屋的地板上的他发现自己能够选择的,原来还是只有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