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医生突然抓住我胳膊,大家一起朝祭台快步走。
看向叔父,他手伸进口袋,一抖,握紧的拳头冲我张开,露出个圆形铁环——手雷的拉环!
“哈哈哈哈……”红木客狂笑不止。
“叔父!”腿一软,跪倒地。
叔父惨然一笑,朝我点头,眼里噙着泪水,像一抹黯然剪影,憔悴、沧桑……
“轰!”
耳边一震,一股气浪冲来,栽倒地。
耳边杂哄哄,头懵懵乱,像被打了一棍。清醒过来,已坐到祭台下。黑压压木客炸开锅,疯狂嘶吼,上窜下跳,却无法靠近祭台,只能远远冲我们吼。
叔父真的死了。
泪水冲下,一双大手握住我肩。
从没有这种感觉,泪水肆意流淌,任由山崩地裂、天塌地陷。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叔父从外地出差回来,带回很多好吃好玩的,我高兴地蹦啊跳啊,搂住他脖子亲,情感肆意宣泄。
大伙不吭声。
好一阵,擦干泪水。
叔父在爆炸前挪出一步,与红木客面对面站着,这样保护了我,而且气浪把他冲向我们,那些木客不敢越界——他的尸体,留给了我们。
叔父希望我把他带走。
把背包里东西全部倒出,我和孙医生、孙正、郑刚过去,把尸体捡起,装进包里:已经炸成碎段,惨不忍睹,装了四个包。
回到祭台边,搂住包。良久,各种感觉又回到身上,身体仿佛又是自己的,有了心跳,有了呼吸。这才想起,没了鬼血,我们怎么出去。
看向孙正,刚要开口,孙正看出我心思,从背包里掏出一瓶鬼血。“金叔叔猜到红木客想要鬼血,预先把赵坤的那瓶倒进水瓶里,再装进赵坤的血。”
原来叔父叫孙正念咒,只是想转移红木客注意力,他当时已经准备好一切。
“你能把干爹的尸体弄出来吗?”郑刚走来,对孙正说。
孙正看向孙医生、我,转头对准郑刚,“赵坤是当年害葛正父亲的人,是被金叔叔开枪打死的。”
“猜到了。”郑刚低声说。
孙正把事情前因后果细细一讲,他们默默听着,木头人一般。
画好符,郑刚扛着赵坤尸体,我们一个接一个握住青铜剑、念咒、消失。
到外面,星光下一瞧,又回到那片崖壁下。何琳正等着我们,大伙没有太多的喜悦,像饱经风霜后的淡然。
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心中空荡荡。从此家中只剩我一人。孙医生和孙正陪着我,默不出声。
走进书房,早上叔父还在书桌前整理东西,忙碌的身影似乎仍在眼前。
目光一瞥——书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信封。心一紧,立即过去,掏出信——果然是叔父给我的留言。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回不来了。不要为我悲伤,我不值得你悲伤,这是我最好的结局。我被梦魇困了二十年,痛楚、无助、悔恨,天天如此,现在终于解脱了!你是我的一切,你能出来是我对你父母最好的交代,我欠他们太多,只能这样弥补。”
接着,叔父把当年向赵坤泄露秘密,赵坤勾结唐老猴杀人越货的事详细一讲,话语中充满无限悔恨。
“我常讲人都会犯错,但我犯了一个永远无法原谅的错!我无法原谅自己,我对不起你们一家,现在终于解脱了,这对我是件好事!不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涌出。他俩走来,孙正递给我纸巾。
第二天,我把叔父的骨灰葬在父母墓旁。
孙医生和孙正对我不放心,当晚,我收拾些衣物到诊所住下来。我一直想搞懂的孙正的秘密,真相让我大吃一惊。原来孙正是中山门广场那只青铜辟邪所化,是“老神仙”施法让他提前形成人形!辟邪驱一切邪气,所以孙正的血非同一般,不但能解天下百毒,还驱邪物。这就是治疗蛊毒、驱除水猴的奥秘所在。严格讲,孙正根本不是“人”,所以李少君的定身术对他不起作用。这是叔父种下的善果,救了我一命。现在看来,李少君的计划真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但他想不到出现了唯一的意外:孙正。
孙医生提出为我去除“鬼眼”,我想在“头七”那天看到叔父的亡魂,等过了“头七”再说。
心情苦闷,有他俩陪着,悲痛渐渐平复。从栖霞山回来,后背“鬼血泣”处一直隐隐发痒。到第五天,痒得厉害,忍不住使劲挠——抓下一块厚厚乌黑痂皮。心中一喜,立即脱下上衣对准镜子照——眼睛状肿块脱落了,露出一块白嫩皮肤。原来那座祭台就是解咒的地方!
今天,是叔父去世的“头七”。吃过早饭,回到家,走进书房。看着满架的书,泪水又下来。根据《西藏度亡经》,家人的亡魂会在“头七”当天的子时回家,应于家中烧一个梯子形状的东西,让魂魄顺着“天梯”到天上。竹子扎的梯子、纸钱都已准备好。
恍惚中,突然手机大响。擦干泪水,一瞧,是王总的。“……好,你直接带康康来我家!”
原来康康这几天又不正常,王总有了上次的经验,判断又是撞上了邪物。康康体质弱,八字****重,容易招惹邪物上身,等到了青春期才会好转。
画好出煞符,把家中布置好。等了十几分钟,王总、何大姐带着康康气喘吁吁到门口,一看康康,症状与上次一模一样。瞧一眼他俩,大家心神领会。按上次的办法,王总抱住康康,我飞速把出煞符装进康康口袋,康康立时昏睡。
把康康放到沙发上,拿出银针。这次逼出来的,是只狐狸,一身金黄。它与那只黄鼠狼一样,冲我“咚咚”磕头,泪水哗哗淌。
看着它,眼眶一热,酸楚涌上头,“人都会犯错,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