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再探地下（下）
幽深的地下世界，漆黑一片，凹凸不平的岩道纵横交错，若是稍有偏差，或许便会迷失其中。
但是，这仅仅只是对人类而言是如此。
作为夜精灵的米奈特，即便置身如此黑暗的地下世界，在漆黑中的景色，依旧清晰可见。
岩道上满布细小的脚印，俨然，这处地下王国的主人，哥布林们的踪迹果真是随处可见，或许，随时都可能会与某些绿皮小怪物撞见。
但是，此刻的夜精灵游侠，却没有闲心观察这危机四伏的地下世界，而是带着深深的忧惧，被动的跟随着另一位黑袍裹身的神秘男子默默的前行。
忧惧？
是了，惊惧于自己竟然会如木偶一般，本能的服从于这个男人的命令，也惊惧于对方忽然道出的精灵语——难道，对方识破了她夜精灵的身份。
【……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困惑与忧惧并上心头，但前头的那个男人却始终沉默不语，只是时不时的在岩道上制造标记，仿佛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只是为了勘探路线。
但，米奈特知晓，这个男人强迫自己一同跟随的目的，绝对不简单……但是，迫于那种好似来自于灵魂的服从感，让自己根本无从反抗与拒绝。
而如此之久的沉默，更是压得米奈特心神烦躁，愈发紧张，心思不免开始胡思乱想。
【…他到底要干什么？！要杀了我吗？不对……难道他是想……】似乎联想到了某些不干净的事儿，米奈特浑身一个激灵，面色铁青。
然而，就在她杂念不断之际，忽然，一直走在两人前头的那位黑袍男子，缓缓顿足：“（精灵语）哼…离的够远了。”
“……？”
果然，这家过果然说的是精灵语，绝对不会错！
“（精灵语）喂，女人，你的伪装为免太过明显了……你在祖国，没有接受相关的训练吗？”黑袍男子依靠在岩壁上，斜视着米奈特，语带嘲讽。
祖国？
关键的词汇——米奈特是夜精灵，其“祖国”，只能是夜精灵的国度，暗夜王朝。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也将暗夜王朝称之为“祖国”。难道说……
“！？”
“（精灵语）嘁……现在才觉察到吗？”男人摇了摇头，似乎对于夜精灵游侠的迟钝感到失望，缓缓解下自己的面巾，露出的，则是一抹令米奈特本能感到熟悉的紫罗兰色的面颊，以及披肩的银白长发，当然，还有那精灵族独有的尖耳。
“（精灵语）祖国到底是怎么放你独自外出的？”
唔，英俊的面容啊~简直可以称之为“美型”，至少米奈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俏丽的男性，尤其是那特殊的肤色，简直如紫罗兰般迷人。
“……？？”
男性夜精灵！？
是的，不同于女性夜精灵的褐色肌肤，男性夜精灵正是拥有着紫罗兰色的特殊肤色。一个种族的不同性别之间，居然有着截然不同的肤色，确实有些奇怪，但在夜精灵自身看来，却有着重要的意义——代表着身份的不同，也代表则社会分工的不同。
“（精灵语）嗯？你似乎很费解？”这位名为克劳德的男性夜精灵，依旧斜视身为其同胞的米奈特，似乎对她愈发的失望，“（精灵语）能让你们这些女性夜精灵无条件服从的，不是只有我们这些男性夜精灵吗？从我命令你开始，你难道都没猜到吗？”
错愕，错愕，错愕。米奈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赫然表露身份的“同族”，措手不及。
是了，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黑袍裹身，将自己的肤色竭尽全力的隐藏，
【……欸？等会儿……不对…为、为什么啊？为什么夜精灵女性会无条件服从同族男性？不是说好了夜精灵是女尊男卑的社会吗？不对……关键不是这个，为毛会突然蹦出一个男性夜精灵？这…我该怎么对付？】
犹豫了片刻，米奈特最终还是撩起了兜帽，露出了那银白的发丝，与精灵族独有的尖耳。
“哼…”对此，克劳德毫无意外，即便是漆黑的地下，他也看得清这位同族的女性究竟是何样貌。
“（精灵语）……你…您…您是这么看出来的？”憋了半天，竭力的组织着言语，但不知不觉间，米奈特对于这位夜精灵男子，几乎是本能的用上了敬语，甚至于，在下意识中道出了之前从未使用过的精灵语——像是早已熟知一般，自然而然的蹦出嘴。
不理解，也不明白，但这种仿佛烙印在灵魂的服从感，让她不由自主的如此恭敬。
“喔？虽然人类之中也有黑皮肤的人种，乍看之下，与我们夜精灵极为相似，但是——”说到这里，他不由探出了一只手儿，自顾自的仔细端详着手掌，甚至是掌心上的细纹也不曾放过，“但是，那些黑色皮肤的人类，除却双耳与我们不同之外，却另有一个总是被人不经意间遗忘的异处。”
“……嗯？”
“（精灵语）手掌——我们夜精灵的手掌，掌心与手背，乃至是任何一处皮肤，都是同色的。但黑色人种的人类，不管皮肤如何黝黑，其掌心却是截然相反的白色。在我看到你如此打扮起便有所怀疑，在之前的短暂接触中，我也发现了一点。猜出你是真实身份实在是太简单了。”
“……呃……”
身份被识破的也太随意了吧，虽然褐色皮肤确实很显眼，但正是因为人类中也有这样的少数民族，才更容易混淆。然则，这个被忽视的细节，竟然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暴露身份。
想到这里，米奈特一阵寒颤，也许，自己的身份早就被个别佣兵识破了。
“你这女人空有一身高超的实力，但在伪装方面的训练却如此大意马虎，祖国到底是如何让你独自外出的？哼…我才离开祖国四十多年，就演变成这样的模样了吗？”夜精灵男子自顾自的抱怨着某处古老的国度，说着某些让人咂舌的时间观念。
四、四十多年……？
喂喂喂，这逼到底是多少岁啊？虽然说精灵的寿命远超人类，但这种时间观念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为什么四十多年在你口中就像一年两年一样随意啊？
更为关键的是，这个男精灵触及到了米奈特的逆鳞——女儿身。
自从穿越以来，这令她本人无比抗拒的性别转换，一直以来就是心病，莫说是旁人，就算是塔其米等人，对这个话题都得小心翼翼，以免刺激到她的自尊心。
然而，克劳德却一头撞上了如此一个“烧不开的水壶”。
当即，米奈特的内心燃起一股无名火，自讨不找个人撒气，便憋得难受。
可是…………
“抱、抱歉……”羞愧的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精灵游侠诚惶诚恐的半跪在地，好似克劳德对于她学艺不精的指责，感到颇为惭愧。
【欸？！】
心口不一，而这种差别并非出自其人本意，而更像是身体的本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夜精灵男性忽然出现，也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是和身份。但自己这种无法抵抗的服从感，让米奈特感到深深的绝望与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半跪在地的米奈特，心中涌起无数的质问，却无人能够回答。
“（精灵语）你和那些人类来是什么关系？”忽的，名为克劳德的夜精灵男子，徐徐再问：“（精灵语）是祖国方面的任务吗？”
不，或许这根本不算是“问”，而是“命令”。
“……”
这一问，该如何回答？米奈特瞬间陷入了沉默。
然而，这个问题根本回答不了，“米奈特”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又怎么会知晓这个世界中一切？而且，作为穿越者，她又怎么可能会带有暗夜王朝的任务？如果答不上话，又该怎么办？
“（精灵语）不能回答吗？看来是有比我跟高层的人下了死命令。”
【欸？】
困局，出乎意料的解决了。
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般问不出答案的情况，这位夜精灵男子俨然没有深究的意思：“（精灵语）算了，对于这些事情，我本来就没有兴趣。”
不知觉，米奈特在这个同族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名为“上位者”的强烈气息，压在她的心头，分外难受。她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这种不容抗拒的服从感，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无力抵抗。
“（精灵语）哼……你不用太紧张，我只是顺便确认一下心中的猜测。”这位黑袍的男性夜精灵双臂环抱在胸，眯起眼俯视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同族女性，狐疑的问道：“（精灵语）……不过，我没有在暗黑城里见过你，你是近四十年出生的小姑娘吗？”
【……好死不死问这个干嘛？！】
米奈特额间满布冷汗，一时间语结无措。呆了半响，在对方愈发狐疑的目光中，连忙撒谎：“（精灵语）…是、是的……”
扯淡，我才“出生”不到一个星期，你信吗？
这谎话虽说出口，但米奈特有一种预感，如果对方要求确认，自己一定会不受控制的坦白一切。
然则，所幸的是对方依旧没有深究的意思，听罢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咽了一口唾沫，米奈特小心翼翼的抬首窥视着这位“同胞”，对于那种能够轻而易举命令自己，并让自己服从的神秘力量，感到无比忌惮，同时也难掩困惑——为什么，会有一个夜精灵与人类为伍，何况，还是和葛格恩那般的“疯狗”？
“噢？”似乎是觉察到了女精灵的不解，克劳德轻蔑的一笑，旋即淡然解释道：“（精灵语）没什么好奇怪的，独自在人类的世界中行走，总归是危险的，葛格恩是很好的挡箭牌。正是有这样嚣张无忌的佣兵头子，才没有人会特别注意他身边某位奇装异服的‘怪人’。”
“（精灵语）……那、那葛格恩知晓您的身份吗？”虽然心中暗骂自己总是不受控制的使用敬语，但总归是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精灵语）当然。”克劳德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旋即又道：“你不要小看这个男人，表面上的嚣张也好，狂妄也罢，都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说到这里，这个男人的眼眸闪过些许追忆，似乎不经意间回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又恢复了初时的冷淡表情。但正因如此，反倒让人不由好奇他与葛格恩之间，到底有什么因缘。
“……欸？”闻言，当即一怔。米奈特对于这般言语，显得颇为不解：难道，那个总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的葛格恩，其实只是为了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蠢货吗？
“（精灵语）知道我为什么要特意命令你跟随吗？”说到这里，名为克劳德的夜精灵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于米奈特的冲动易怒感到十分的不快。
“（精灵语）虽然他的嚣张都是伪装，但瑕疵必报的性格却是真的。你在雪德城被激怒而爆发的杀气，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你们已经被他盯上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会在这次行动中找机会害死你和你的那些人类同伴。所以，小心提防吧。”
【好人啊！原来是借机忠告同族啊！】
没来由，在感受到葛格恩的险恶用心之余，米奈特也突然间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同胞”感到颇为“亲切”。
然则，似乎在看到了女精灵略带转变的表情，克劳德忽然露出几分厌恶：“（精灵语）不用感激我，如果不是想到你可能肩负祖国的任务，我才懒得理你……嘁，你们这些女人，都是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蠢货。”
毫不留情的毒舌，俨然，嘲讽的正是作为夜精灵女性的米奈特。
夜精灵是一个男女比例极度不均衡的种族，女性的数量远远大于男性，因此女性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社会的主要劳动者——也就说，女人们才是这个强盗民族外出劫掠时的主力。
是故，夜精灵女性，也就成了一群精通十八般武艺的“女兰博”。而显而易见的是，作为夜精灵男性的克劳德，似乎相当的厌恶这样的女性。
【……该死，你嘴上积德不行吗？真想撕烂你的嘴！】
心中怨恨着眼前的精灵美男又一次言及自己的痛楚，但表面上却无法表露出哪怕一丝的愤怒，相反，是惶恐不安的答道：“（精灵语）……万分抱歉。”
“（精灵语）好了，滚吧！”临了，克劳德冷面呵斥道，似乎，只要与米奈特多呆片刻，也会倍感不悦，“（精灵语）就说，是我提前要你回来的……对了，不许向你的人类同伴透露关于我的信息。”临了，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似乎，这个男人想要独自探索前路。
米奈特连忙低头应诺：“（精灵语）是。”
当然，这也让她松了一口气，只想着早些脱离这个男人的掌控。
她仍旧是不明白自己为毛会像是奴仆一样服从于这个男人的命令，再加上，除了名字之外，也不知晓克劳德在夜精灵中的身份到底是谁。而对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所以只能埋在心中，成为更深的疑惑。
真是没头没尾的意外插曲。除却带来更深的疑惑之外，别无它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