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光之子——虚伪、绝望、黑暗
善良的虚伪。
绝望的希望。
黑暗的正义。
“……”
前后矛盾，且倍感古怪的用词。
虚伪，如何能用善良比喻？
绝望本身就在否定希望，又如何能够相互依存？
至于最后，黑暗与正义势同水火，正因为又黑暗的存在，正义方显得难能可贵，这黑暗的正义，理应是最为荒诞可笑的话语。
可是，如此矛盾重重的言语，却是一位预言家的预言——纵然这个老不死看似不靠谱，但似乎在这一件事上，却没有愚弄他们的意思。
况且，预言，是对未来讯息的一瞬间的领悟，通常都晦涩难懂，往往需要在事件发生的前一刻，才能印证预言的真假。
若是如此细想，难道这三则牛唇不对马嘴的预言，真的隐射着某些重要的讯息吗？
“……什么意思？”米奈特对着半空中由魔力幻化而出的文字，感到一阵令她颇感苦恼的烦躁——她不识字。
当然，她知晓另一个世界的文字，但不知为何，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没有像其他同伴一样，如醍醐灌顶一般掌握了此方世界的文字，只是单纯的会使用口语。
可是，要自己承认自己其实是一个文盲，多少有些难以接受，是故，一直以来，她对此都只字不提。然则，眼见同伴们都因为半空中浮现的三行文字而若有所思，搞的米奈特也有写莫名的焦急。
闻言，爱芙洛蒂狐疑的望向米奈特，反问道：“你自己看啊？”
【我要是看得懂，还需要问你吗？】
“……”
不过，正如前文所述，文盲这种事情，实在不好说出口，米奈特一时间被噎的语结，只得默不作声，权当自己其实看得懂……好吧，怎么装，也都觉得莫名别扭。
然则，不甘寂寞的某位贤者却是看破了夜精灵心中的尴尬一般，用调侃的语气说道：“那边夜精灵的男性姑娘…”
有意无意的强调了一声“男性姑娘”后，魔力又在此汇聚凝结，幻化出一个男孩的形象，笑道：“不用勉强了，夜精灵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对于这个种族而言，读书识字是男性的特权，我曾经也有许多穿越为夜精灵女性的朋友，——哪怕在另一个世界十分精明的人，成为夜精灵女性之后，都成为了满脑子只有刀剑的肌肉女，识文断字这种事儿，与她们都完全绝缘。“
“在夜精灵的社会观念中，女人只配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女性夜精灵是文盲这种事情，并不丢人。”
临了，又刻意咬重了“文盲”二字，直接道破米奈特心中长久以来的尴尬，登时激得米奈特黝黑的褐色俏脸，也升起一抹难堪的红晕。
“…哈？米奈特你看不懂？”
同伴略带讶异的眼神，齐齐聚焦在精灵游侠的身上，看得她分外尴尬。但既然被说破，她也干脆的破罐破摔，嚷道：“看什么看？文盲不可以吗……呃！？”
不过，米奈特叫骂的声调还未拉高，却感觉到一抹严厉的视线将之锁定——来自那位月咏之人的眼神——转瞬间，这位有着异界灵魂的夜精灵女子，又立时歇菜，规规矩矩的低头不语。
“……？”同伴们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放在米奈特的身上，又将话题转移向了三则前后矛盾的古怪预言。
“善良、希望、正义，所对应的却是虚伪、绝望，以及黑暗……？”修皱起眉头，苦思着预言中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的遣词，到底有着何种弦外之音。
然而，修纵然有着“神思”的相助，但对于预言学却是一窍不通，自然是无法理解三则预言的真意，苦思许久，毫无头绪。
“这什么狗屁不通的语法？哪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比喻的？喂喂，老大你不会又是在耍我们吧？”
眼镜法师尚且如此，一众友人自然也是茫然不已，甚至于赛特已经在怀疑这是否是贤者的恶作剧。
话虽难听，但道理却是不糙。只是，预言本来就是晦涩难懂，或许预言上古怪的语法与修辞，都有着特殊的含义，于是，塔其米直接向贤者问道：“那预言的意思，是他们最终会带来灾难吗？”
“哦？”男孩瞅了瞅发问的黑发武者，却不置可否的答道：“非也，非也。”
“呃？”
“我早已说过了，他们的路不会与休伯特相同，从这晦涩的预言就能看得出来，但是，他们的未来，对于我而言还依旧是未知数，也许是灾难，又或许是光辉，又有可能是平平淡淡。我所能做的，便是将未知，尽可能的变为已知——也就是他们的死亡。”
莫须有？
为了这样的理由就去残忍的杀死三个孩子？尽管他们只是人造人，但人造人也是生命，他们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人肆意的玩弄命运。
然而，就在众人想要反驳之时，贤者却似早有预料一般，提前打断了他们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语：“不用急着指责我，如果不是无可奈何，我也不会请求你们如此做。休伯特死后，他的力量被三个孩子，以不同的方式继承，尤其是化身为‘白龙’的那道光芒，有着前所未有的破坏力……”
顿了顿，又道：“我对那三个孩子的预言，可说是模棱两可，似乎随时可以在光辉与黑暗中徘徊，这预示着他们今后的人生，会有无数的变数，如果他们走上邪路，那会怎么办？谁能承担的起？你？我？还是休伯特？”
“他们的出生没有错，因为他们也无法选择，但继承了休伯特身前力量，就是他们永生永世的错误。错不在他们，但死的人必须是他们，当年，休伯特也是因此而死的……”说到这里，贤者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瞬间的悲凉。然则，这种情绪稍纵即逝，下一刻，他的面容又恢复了淡然与随性。
是啊？如果所得到的力量，连牛头人贤者也忌惮不已，一旦他们走上邪路，有谁能承担起责任？但是……
“那、那也不应该…不应该杀死那三个无辜的孩子，就算是人造人，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与其杀死他们，不是应该将他们保护起来，引导他们走上正途！“
白朗宁不假思索的反驳着贤者的话语，不管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道德观，还是此方世界神圣真理教的教义，都让他本能的排斥牛头人贤者对于“莫须有之罪”的态度。
然而，镇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却得不到贤者的认同，一时间冷唇相讥:“引导？有趣！”
“拿什么引导？你觉得的话，你的话，会比身为他们制造者，兼名义上母亲的尤贝尔的话，来的管用吗？”
“你以为尤贝尔为什么来寻找休伯特的安息之地？找他的尸体叙旧吗？她为的是寻找那三个孩子的线索，以及为了以防三个孩子已不在人世，再次从休伯特身上得到克隆的样本。”
“…呃？”
“我说过了，尤贝尔是他们的制造者，我在他们身上找到了尤贝尔印刻其中的魔法纹刻，这种纹刻，是天族的秘纹，我生前没能破译它的功能，但无非是操控，或是影响他们的手段，换句话说，只要尤贝尔还活着，那么，那三个孩子便随时可能步入邪路。”
“但事实上，那三个孩子被我封印隐瞒至今的情况，经过尤贝尔的这一次惨败，她已经了解到了，所以，现在找到他们并将之杀死，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至少能拖延尤贝尔的时间。”
“…………”
本能的想要反驳，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这个方法纵然残忍，但却胜在效果拔群。
沉默了许久，塔其米才不情愿的吐了一口浊气，无奈的问道：“你真的是和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吗？”
是啊，如果来自同一个世界，拥有着同样的价值观、道德观，又怎么如此的残忍？
对此，魔力幻化的男孩却是露出一脸的蔑视：“呵，年轻人，我在这一方世界一直活到老死为止，你觉得我还会在意在另一个世界那短短十多年的记忆吗？而且，我之前也同样说过了，是世界在同化我们，而不是我们在主动改变。”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扫过米奈特与修，以及一脸不情愿的白朗宁，说道：“看着吧，你们都有一天会被完完全全的同化，那位夜精灵的男性姑娘，将来会同化为一个夜精灵，残忍、好战、嗜血；眼镜小哥，也迟早有一天会因为神思，而变得冷漠无情；至于这位圣职者小哥嘛~你们也都看到了，已经完全融入这个世界了。”
“呃……？”话题似乎有些偏离了。
于是，灰喵又将谈话的内容，拉回了正题：“咳咳！那我可以问一下，既然你早已知道那三个人造人的危害，为什么不亲手杀死他们，而是要等到我们来？”
其实，并不想深究灵魂同化这个话题，也是因为七位年轻人并不想面对这样关于自身的事情，一步步同为某个陌生的自己，这并不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不过，修的这一番疑问，也是问到了关键——你封印了那三个孩子，还不如当年趁早杀了，何必留到现在麻烦我们？
“嗯，问得好！”男孩朝猫人剑客眨了眨眼，解释道：“原因很简单——！”
“嚄？”
“那就是我干不过‘白龙’！”
一本正经的张口嚷出一句滑稽的话语，着实让七位年轻人愣在了当场，片刻之后才堪堪缓过神来，一时间哭笑不得。
“哈？”
男孩很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答道：“休伯特死后，我就想干掉那三个孩子，但结果你们看到了，白龙象征着休伯特所向无敌的力量，我压根不是对手，我只要稍起杀心，就白龙就会立刻幻化而出，因此花了大力气，也只能做到封印而已。”
说到最后，贤者玩笑似的自嘲道：“其实，像我这种级别的魔法师，再多活几百年，完全是可以的，我可以用魔法仪式增加寿命，也可转化为巫妖，但是，在那一战中，我的灵魂被白龙重创，失去了增加寿命的资本，因此只能乖乖老死，最终成了现在非生非死的状态。”
“可是，成了这样的特殊存在，我就不能干预凡人的世界，也只能任由这三个孩子苏醒，并离开。”
活该！
莫名的，听到贤者如是自嘲，米奈特在一旁听着却是分外的爽快。
乍听之下，这一番说辞倒也有几分可信度，至少像白朗宁、米奈特、爱芙洛蒂，以及粗神经的赛特，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不过，他们没有，不代表别人亦如此。
“……”
塔其米，修，以及灰喵，三人悄无声息的相互对视一番，却是了然，在内心中默契的自语着：牛头人贤者并没有说真话，至少，是没有道出所有真相。
喔？为什么这么说？
原因很简单，他所说的理由，根本经不起推敲。换句话说，他依旧是在敷衍。
但是，无论是塔其米，还是灰喵，乃至是修，都没有打算戳破这个谎言——既然是敷衍，自然有需要敷衍的理由，只要这个理由成立，那么想在这位思维缜密的古代贤者口中探得真相，根本是不可能的。
语言游戏对于他而言，完全是小儿科。
而且，越是提及有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便愈发的虚假，说明，这并不是对方想要回答的，若是如此，继续强问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只是，仍就是不免教人好奇于这其中隐藏着怎样的过去？
不过，他们三人虽开了窍，但余下四人，却还是在纠结于表象。
赛特一听还有这一出，登时是跳起来嚷道：“我丢！你都干不过，我们去不是送死吗？有你这么坑人的吗？”
“就是就是！”爱芙洛蒂也是不住的帮腔。
白朗宁则是一脸矛盾，虽然他已经无法反驳贤者的决定，但毫无疑问，他仍旧是本能的排斥这种简单，却残忍的方式。
“因为你们不得不帮！”然则，贤者并不算大声的话语，却是立时将两人的争嚷终结。
“……？”
“因为，你们触碰了上古石碑，解除了我对那三个孩子的封印，现在，你们需要为你们的失误，擦一擦屁股了。”
“……呃？！”一瞬间让赛特与爱芙洛蒂乖乖闭了嘴，也让众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尴尬。
若是这样一想，为什么白龙会在突然划破天空出现在深夜，这样的奇迹
喂喂喂！为什么解除封印的石碑，要放在哥布林王国啊？而且砰一下就可以解除，你的封印怎么就这么随意啊？你不是大魔导师吗喂？你是明摆着要别人接触封印的吧？！
一时间尴尬症齐齐发作——原来所谓的有缘人，只是来给他当打手的啊？！
不过，这对于米奈特而言，却是表现的很是淡漠。其实她对于杀死几个小孩是毫无抵触心理的，当是真正教她忧心的，是那三个孩子身上所拥有的力量。
不过，在此之前，她有一个憋了很久的一疑惑，必须问上一问。
只是开口之前，米奈特依旧是小心翼翼的窥视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月咏者”，似乎在揣测这个即将道出的问题，会不会刺激到这位同族。一边是几乎本能的服从感，一变是愈发强烈的疑惑，两厢夹击之下，当真是犹犹豫豫。
只是，犹豫也总需要快刀斩乱麻。之间米奈特一咬银牙，当即问道“喂，我能不能问……问…问一下……”然则，话到嘴边，却又变得断断续续。
“你想问为什么你对克劳德有一种几乎等同于本能的服从感，对吗？”不过，贤者可没有心思等待她将这个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