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达文的十万元支票很快兑现,闵浩的事情也有了转机。她并没有告诉达文闵浩的事,而他似乎也不关心。
他有的是钱,区区十万换来一个当牛做马的女佣也不错。
允儿从拘留所里接出闵浩,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压惊。闵浩问她用了什么办法,托了什么关系,她只说是国中的同学,现在有钱有势。
闵浩可怜她这些日子担惊受怕,也不让她再去菜场卖鱼。她心里有鬼,正好可以借机去达文家帮佣。
新区是富人区,随处可见洋气的别墅。东方达文的公寓是很有历史的古建,仍然保留着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典雅奢华。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犹豫再三还是拉响了电铃。兹兹——她站在门阶之上,听着沙哑的铃声在门廊里回旋。
可是久久都没人来开门。
她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的旋开门锁。嘎达一声,她咬紧嘴唇推开门。
门亦是古旧的式样,雕花精美泛着铜质的光泽。她的脚刚刚踩上羊绒地毯,手机就响了。
“喂,我是季允儿。”
“季小姐。”东方达文的声音懒洋洋的,“请准备两人份的晚餐,今晚有贵宾。”
她狠狠关上手机,开始在大宅里寻找厨房的位置。不可思议的面积,像钻进了迷宫。
看着橱柜里那些闪着银光的杯盏碗盘,她欲哭无泪。他也太抬举她,她大东道的人,怎会做招待贵宾的晚餐呢?
果然,他没那么傻。冰箱上有他的留言,淡蓝色的便利贴像他冷酷的面容。
“贵宾喜欢吃蓝桥的巴黎龙虾、鹅肝排、蜗牛,还有白兰地。我已经订好,注意接收。”
她知道蓝桥是最好的法式餐厅,在她还是季公主的时候曾跟着父亲去过那里。
西餐很快送到,漂亮的法国女招待还特别附送了两只香薰蜡烛。
她在长的不像话的餐桌上摆满菜肴,鲜花,金烛台上的蜡烛幽幽散着香气。
门铃大响,她急急跑去开门。东方达文一身滚金边的黑色西装,像个优雅的中世纪王储。而他的手臂上正挎着一位洋装的公主。
他们两个齐齐对着她微笑。
她突然就来了气,撤后一步瞪着达文道:“晚餐准备好了。”
“哈!”他偏过头对着公主笑,“我有准备白兰地哦,你这小妖精逃不掉了!”
公主脸颊绯红,娇嗔的轻捶他胸口。允儿彻底怒了,硬声道:“我要下班了!”
他依然没有搭理她,半搂着公主进了屋。一路的娇声软语让允儿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浪荡子!”允儿暗骂一声,拿起羽绒衣就要走。
“你去那儿?”他终于看了她一眼。
“东方先生,我要下班了。”她戴上一顶毛绒帽子,穿上她防滑又保暖的大头皮靴。
达文眼睁睁看着她打扮成笨拙的小熊,嘴角忍不住抽搐。
“你还不能下班。”他板起脸,指着身旁的公主,“金小姐需要你为她摆餐。”
“摆餐?”允儿大叫,“已经摆好了啊,莫不成让我喂她吃?”
金小姐的脸色发青,她吁吁的喘气,可真气死人!成心折磨她?她可不是吃素的!
达文的唇角掠过不易察觉的冷笑,果然是她,即使沦落成平民窟里的卖鱼妹,她那令人抓狂的娇蛮个性一点没变。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侍餐,谁让她是女佣,谁让她欠了人家钱。
餐后,金公主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早饿的发昏,他却要求她去铺床、放水。
我的天!允儿捶胸顿足,莫非还要她服侍金公主就寝?
他到底不罗嗦,三下五除二洗完了澡,裹着浴巾在她眼前晃悠。她痛苦的闭上眼,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直到金公主香喷喷的从浴室里出来,他才迈开肌肉结实的小腿,与公主双双进房。
允儿松了口气,拖着发软的腿走向客厅。她饿惨了。
“助理!助理!”卧室里传出东方达文的声音。她眼一黑,差点晕倒。
他们有仇吗?要这样折磨她。
东方达文半裸着出现在门边,她两眼一闭,神呐,让她昏倒了吧!
“你可以下班了。”他冷冷的甩下这一句,她以为他会立即关门,可是他依然站在那里,薄如刀片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盯着她,狠狠的盯着她。她心里发慌,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他。
“你知道吗?”他嘴唇翕张,她的耳蜗里忽然嗡嗡作响。
“……你变成这样是自作孽!”
他的眼瞳像琥珀色的琉璃,睫毛纤长卷翘。她曾无数次的嗤笑他娘气,可今夜,她从他琉璃般的眼瞳里读到了残忍和杀气。
你变成今天这样是自作孽!他咣的一声闭上门,留给她无限惊愕。东方达文说的没错,她就是自作孽。是她送上门来给他羞辱折磨,她自找的。
幸好还有末班车,回到家的时候门廊里亮着夜灯,闵浩黑魆魆的影子映在墙上。
她吓了一跳,却听闵浩恼怒的声音:“还知道回来,你去哪儿了?”
她绝不能让他知道,她要编个谎:“是那个借钱给我的国中同学,他约了我吃饭。”
闵浩按亮客厅的灯,审视着允儿的神色。她的脸被夜风吹的微红,风尘仆仆似乎疲累至极。
今天的生意不好,他下午就提前关了店门回家。允儿显然是说谎,可是看她累成那样,做哥哥的总不忍心再责备。
他轻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向厨房走,边走边问:“还饿吗?给你做宵夜。”
她早饿的脱了力,终于忍不住说:“好啊。”
闵浩从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现在却做的一手好菜。简简单单的冬菇面让他做的齿颊留香。允儿狼吞虎咽,眉目间的倦色却越浓。
闵浩在沙发里看电视,频道换来换去,闪烁的光亮刺着允儿的眼睛,她抬起头来叫了一声:“哥!”
他终于撂下遥控器,打了个哈欠说:“我们关了鱼铺好不好?”话说的漫不经心,可他的眼睛却严肃的看着她。
闵浩是细长的丹凤眼,即使严肃也是温柔的眼波。允儿怔了怔,呆呆的问:“为什么?”
“今天有人去店里面买鱼,他说需要一个司机,觉得我不错。”
允儿一惊,莫名的就想起那夜最后的顾客,那个穿着米色长大衣的男人。
“如果我去做私人司机,既体面薪资也会高一些。你国中同学的钱也能尽早还上。”
闵浩笑着,像在说一件喜事,可眼睛里却露出哀伤,淡淡的像浅金色的月牙。
她注定拗不过他,他从小到大的主意,她都只有旁听的份。
季家鱼铺租了出去,每月还有两千的租金。她扯谎说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只是时间上面紧了点。闵浩虽然不舍得她操劳,但一想到还有十万的欠债,也只好应许。
闵浩的雇主很大方的样子,上班第一天就帮闵浩置办了一套价格不菲的西服。更令允儿吃惊的是,这大方的雇主竟然是夏西狸。
有一次她在街上无意中碰到闵浩,后座的窗玻璃降下来,赫然就是那彩虹笑容的少年。
他随意的对她招手:“嗨,想不到是你。”
她也只得扮成小女生的活泼模样配合他:“哈喽,西狸少爷真是巧啊!”
她对闵浩说夏西狸就是她那国中同学的弟弟,闵浩点头说:“原来夏氏大公子就是你同学,怪不得区区十万就能摆平人命官司。”
夏氏大公子?允儿心里嘀咕,就又想起那米色大衣的先生。新区朗姆酒馆,冬季的阳光恹恹的斜照进来,东方达文在隐蔽的角落喝着酒。
琥珀色的酒汁盛在杯里,逆光下有厚重的深红色。朗姆酒,海盗之酒。他觉得自己半生就像海盗,漂泊而充满着惊险。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又叫侍者多加了一个酒杯。他等的人姗姗来迟,一进门就朝他挥手。
他点了点头,并不起身相迎,只半笑着打量他:“每次都要人等。”
“老哥,我可是推掉了一个重要的Party呢。”
达文又气又笑,推过一瓶朗姆酒给他:“西狸,夏氏的业务你也该上上心,不能总让我牵着你走吧。况且,夏氏大公子是个虚幌子,只怕时间久了会露陷。”
夏西狸还是那副年少懵懂的模样,玻璃酒杯被他在手中玩的团团转。
“你到底听到没有?”达文动了怒。
“我留心就是了。”西狸嘻嘻一笑,他就消了气。没办法,二十年来他兄代母职,西狸再荒唐他都尽可能的包庇。保护他,让他平安已经成了他人生的中心。
“一切都顺利吗?她有再找过你吗?”终于话归正题。
西狸耸耸肩,喝下一口朗姆酒:“没有,你确定是她吗?她人很好的样子。”
“你懂什么!”他又生气了,“那年你只有三岁,什么都不记得。”
西狸见惯了他生气,不以为然的说:“人小的时候做了错事,也应该被原谅吧。她那时是千金小姐,自然娇宠霸道。她也不知道会那么糟糕,她是无心的吧。”
达文简直气到了极点,啪的一下将酒杯掼在了地上。玻璃四散碎裂,落在红木的地板上像莹然的泪光。
“你还替她说情?你忘记妈是怎么死的吗?你忘记你的腿是怎么没的吗?你忘记我当初是如何带着你,像流浪狗一样。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你忘了吗!”
他的头一阵阵刺痛,酒馆里的人都循声看过来,西狸拍了拍他的肩。
“老哥,我错了。”西狸摸了摸自己的左腿,这条腿是义肢。重金打造,功能是世界最好的,就连触感都如真实的皮肤。
他看着达文,眼里冰凉一片:“下一步,要我怎么做?”
“接近她,让她爱上你。”达文望着窗外萧索的冬景,心也似被冰封。
“你可以玩弄她,诱骗她,甚至折磨她,但绝不能真的爱上她。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