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允儿忽然轻轻的笑了:“阿穆,再见到你真好。”
达文惊讶于她的好脾气,可她的表情由衷,一点儿也不像做戏。其实,他何尝不高兴与她重逢,只是她带给他的伤痛太深太久,想忘都忘不掉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我不会原谅你,但是可以放过你。我没有心情再与你纠缠下去,十万算是送给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你识趣的话最好自动消失,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为什么恨我?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允儿再也忍不住了,她侧着身子,两手攀住达文正在操纵方向盘的手臂,“阿穆,你说清楚,难道就是因为爸爸把你们一家赶出门?”
“放手!你想出车祸吗?”达文甩开她的手,太阳穴突突的跳。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冲去对面的车道,同迎面而来的车撞个粉身碎骨。也许死真的是解脱,甚至能和她死在一起也是种幸福。
允儿放弃了追问,缩在副驾座里,乖乖的坐着。达文努力克制着怒气,将车开进大东道,停在季家楼下。他熄了火,拔下钥匙就开门下车。季允儿仍静静的坐着,眼睛盯着后视镜上挂着的一串水晶珠子出神。
浅粉色的水晶,中间绾一个如意结,粉色的流苏垂下来。粉水晶又称芙蓉晶,对应心轮,代表爱情。她伸手抚摸那一颗颗圆润剔透的珠子,指尖冰凉,他呼啦一下子拉开车门:“下车吧!”
允儿收回手,又看了那珠子两眼,乖顺的下了车。达文见她盯着那串珠子发呆,明白她心中所思,于是说:“我和金曼妮下周就结婚了,真心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阿穆。”季允儿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喃喃的问:“以前的协议还作数吗?”
“什么协议?”达文没有听懂。
“我做你的家政助理。在十万没有还清之前,不能以任何理由辞职。”她静静的望着他,脸孔被风吹得通红,眸子里有盈盈的水波,像一弯微澜的湖。
她在求他吗?达文厌恶的别过脸,冷声道:“我说过了,十万不用你还。”
“你不是恨我吗?我在你身边,你随时可以折磨我,好不好?”
达文彻底崩溃了,他狠狠扳着她的双肩,用力的摇:“季允儿你清醒一点,我讨厌你了,我恨不能杀了你!你快滚呐!我叫你快滚!”
“阿穆!”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随着他粗暴的推搡,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达文像一匹红了眼的狼,竟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掌扇在允儿左脸上。
“你滚不滚?”他扬起右手,英俊无匹的面庞煞气腾腾。
季允儿很想和他硬抗到底,他打她又怎样?既然他恨,就让他一次打个够好了。哪怕他现在手里举着刀子,她也不能走,她只怕一个转身就再也见不到阿穆了。
二十年前他一个转身,她就成了他的仇人。如今,她一个转身,会否就是一辈子的千山万水?
“我不走,你和谁结婚我不管,你……”
啪——手起掌落,允儿的脸上已经显出通红的手指印子,达文扬着手掌问:“很舒服是不是?还想挨一下吗?快滚!”
允儿咬着嘴唇,忍住脸颊上热辣辣的痛楚,居然还扯出了一个笑容:“阿穆,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会走。”
啪——啪——达文觉得心都要淌血了,她竟然躲都不曾躲一下,就那么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两个大耳光。她的左脸红肿,阳光下有浅浅的泪痕,可是她眼睛清亮,已经不哭了。
达文把麻木的手塞进衣兜,最后恶狠狠的说了一句:“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不想死就滚的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
法拉利绝尘而去,季允儿站在路边,直到那两盏红色的尾灯再也看不见了才上楼回家。她换上了轻便的家居服,准备去洗个澡,可是门铃恰巧响起来。
“谁呀?”允儿边问边凑近门上的猫眼,是夏西狸。
“你怎么来了?”她打开门,刻意低着头。
“我……我来看看你。”西狸平常都跟连珠炮似的,很少像这样支支吾吾。她忍不住抬头瞟了一眼,西狸围着一条颜色跳跃的花围巾,鼻头冻得红红的。
“你脸怎么啦?”西狸惊叫,她无所谓的摇摇头:“让你哥给打的。”
“他凭什么打你啊?”西狸跟着她进了屋,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惹他了?”
允儿苦笑:“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恨我。”
西狸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大概明白了。二十年前的事,他亦是受害者,他知道大哥心里的怨愤,他也曾恨过。可是当他第一眼见到季允儿时,他就恨不起来了。
大哥骂他无能,骂他鬼迷了心窍,他也骂自己,可要他伤害季允儿,打死他都做不出来。他觉得她就像小白兔一样,乖乖的,静静的,如果犯了错,也是因为年少无知,他们不应该像打击罪犯一样报复她。
“疼吗?拿个鸡蛋我给你滚一滚。”西狸的指尖轻轻触着她高高肿起来的左脸,可她甫一听到‘滚’这个字眼,眼泪就迸出来了。
“你别哭啊,他下手也太重了,以后离他远点,他就是一疯子。”
西狸手忙脚乱的拿着纸巾给她擦眼泪,可眼泪越擦越多,她哭的气噎,一抽一抽的。
“好了好了。”西狸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盒果汁,插上吸管凑近她唇边,哄道:“允儿乖,不哭了,喝果汁吧。”
允儿听话的吸了一口果汁,眼泪蛰的红肿的脸更疼了。她抹了一把眼角,抽抽搭搭的问:“西狸,你也恨我吗?”
西狸想摇头,可偏偏左腿传来一阵刺痛,他蹙着眉,轻轻捶着腿。他以为这个问题就这样避过去了,却听到季允儿又问:“我能看看你的腿吗?”
“不!”他惊得站起来,“不要看。”
允儿垂着眼睑,声音轻轻的:“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吧?我只想看一看你恢复的怎么样。”
不知为什么,西狸脑子里突然跳出两个词:猫哭耗子、假惺惺。原来无论他有多么不忍心,她在他的潜意识里仍然是一个邪恶的存在。他不是圣人,怎可能轻易就原谅给他造成巨大伤害的人。
“断腿有什么好看,我怕吓着你。”西狸迈步走向厨房:“想吃什么,我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