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说话的是宋姬，她咬着唇，眼神冰冷的看向此事的“祸首”。
“廷尉大人，这小奴是不是也该严加审问？”
廷尉看了看栾书，“自是，来人，一并带走。”
扶桑一惊，惊慌的看着郑姬，郑姬目光一暗，瞬间平静下来，“无防，你且跟去，我相信栾大人与廷尉大人会查个明白。”
扶桑点了点头，起身跟在其后。
魏绛恨恨的看着几人的背影，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他猛的转过身来，“夫人？”
魏绛跪于姬夫人面前，“望夫人看在君上的份上，保住女祝。”
姬夫人闭了闭眼，以一幅后宫之主的姿态，“栾大人只是审问，不会伤其性命。”丢下这句话，姬夫人看也不看魏绛，扬长而去。
众姬相继而散，宦者令吓出一身冷汗，自然不是为了辛夷，而是他的主子刑午，谁不知道主子与辛夷是旧识，既然辛夷身份被揭，那么主子危也。
偏偏主子悄然去了彭城……宦者令遽往自己官署而去，他要想法子通知主子，做好准备。
一时间，琼琚殿只乘宋姬，栾姬，郑姬三人。
宋姬冷漠转身，“二位请回，容宋姬不送。”言毕长袖一甩，进了内室。
栾姬并不在意宋姬的话，朝郑姬看来，郑姬对着宋姬的背影冷哼一声。
“良人，这一切都是你指使？”
两人一出了殿，并肩走在回廊上。
郑姬迎上她的目光，扬唇一笑，“美人不信，扶桑才是真正的乐女？”
栾姬皱眉不语。
郑姬笑道，“美人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栾姬垂了垂眸，“良人此事做得太绝……还是想想，怎么与君上交待吧？”
栾姬的话引来，郑姬一阵轻笑，“闻美人此言，是真的相信君上心中那人是谁了。”
栾姬听了心中绞痛。
只听郑姬又道，“我虽得罪了君上，然，君上从未把我放在眼里，我不在乎，我咽不下这口气。”说着，想起在晋宫两年，所受到的委屈……眼中仇恨的光茫，早己掩盖了对孙周那份爱意，或许自始自终，她对他根本没有爱意，她只是想在晋宫生存下去，却偏不如意，若姬夫人对她好些，孙周对她和言些，尊重些，她又何须如此？
既然得不到君上的庇佑，她又何须为他着想？
郑姬的话，引来栾姬身子一颤，这个女子，因爱生恨？她仿佛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不！栾姬匆忙否认，摇了摇头，
孙周对她与郑姬是不同的，便是如今，他喜欢的是辛夷，总有一日，他会看到，她比辛夷更合适，且，辛夷是逆臣之女。
思此，心里又放松下来，她真要好好感激一番，虽然她曾陷害过她，不过，听她刚才之意，似乎对孙周己不存爱意，或许，她并非是一个威胁。
两人这般走着，回廊上留下两人长长的影子。
栾姬露出一幅关心之色，几真几假。
“你不怕君上责罚？”
“君上不会动我，你可知，为何？”
郑姬道，“因为我不仅仅是郑国公女，还是太子喜的长姐，不管君上对郑是攻是柔，他都不会对我如何，你信是不信？郑不比陈蔡，仅一弹丸之地。”说着，又噗嗤一笑，“陈蔡此番不出兵助晋，己是自取灭亡……郑国不同，君上要扶持太子喜，得郑国公卿真心依附，就得保我郑姬，拿出诚意，君上是靠贤名得诸侯拥护，我无过错，何须治我？再者，公孙稷刺杀君上，君上不也放过了他？”
郑姬说得斩钉切铁，言毕，目光一挑，“反是美人，你只是一臣工之女，论身份，又怎能与我相比？你在后宫，可要步步为营，错一步……”后面的话，郑姬没有说完，栾姬自是明白，她咬着唇，不服气，“君上对我不比辛夷差。”
“哈哈……”郑姬突然大笑起来，嘲讽的瞟她一眼，凑近她的身边，“真的吗？”
栾姬原本放松的心情，又紧了紧。
郑姬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的寺人，小声说道，“我还忘了告诉你，君上亲口给我说过，凡是与辛夷交往的姬妾，他皆不会宠。”
栾姬踉跄一步。
*
姬夫人回到寿安殿，因这番折腾，身心疲惫，她一手抚着额，闭着眼靠在榻上，思着刚才的一切，妕端来一樽鲜浆，“夫人。”
“嗯。”姬夫人微睁开双眼，挥了挥手，妕把浆搁置于几案上，扶她起身，两人朝内室走去。
“妕，你可奇怪我为何不救辛夷？她是郤至的女儿，又可以对付栾姬，我却把她交给栾书？”
妕道，“正因为她是郤至的女儿，所以夫人才心中有怒。”
姬瞟她一眼，笑了笑，她懂她心思。
“不错，阿妹当年受郤至冷落，全因那个妾室，我至今还记得，那年，阿妹回洛邑，在阿父面前哭泣，郤至为了那个妾室，居然要休了阿妹。”说着冷哼一声，“一个妾室，被宠得无法无天，就如……”顿了顿，“当年的公子琰（孙周的老爹）。”
姬夫人扶着妕的手紧了紧，指甲深深的掐进肉了，妕不敢出声，她明白夫人心中的痛。
“事过数年，夫人还没有释怀？”
“如何释怀？我这一生尊重无比，却被两个男子相负……想不到阿妹与我也是这般，当年，若不是阿父的威性还在，公子琰恐也会休了我这个嫡妻，一个妾室，我不仅是为阿妹讨这个公道，也算为了自己。”
说着目光透着一股寒冷，把刚才那一丝丝心软，彻底掩盖，“再者，辛夷入晋宫，其心不良，我险些犯了大过，把她放在君上身边，这样的女子，背付家仇，注定红颜祸水。”
妕想了想，“听夫人一言，奴倒觉得，此女不简单了，她的仇人是栾氏，却与栾姬交好，心机极深。”
“嗯，”姬夫人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我心里也极为矛盾，栾书让阿妹及那三个孩子，一日之间，与我阴阳相隔，辛夷之母，却是让阿妹受了数年委屈，两人都是我的仇人，相比之下，辛夷之母伤害从心，我相信，阿妹便是拼得一命，也不会放过那母女。”
“因而，夫人借此，置辛夷于不顾。”
姬夫人冷哼一声，“她死了，孙周必责怪于栾氏，栾姬，栾书，还怕没有除去那一日。”
“夫人英明。”
*
红馆。
黑衣来到一雅房外，一小奴把他拉住，“主子不让人打扰，任何人不见。”
此奴正是公孙稷身边的跟班卯，此刻正挑眉看着他。
黑衣内心着急，带着帷帽，瞧不见神色，卯只见他身子微颤，黑衣没有说话，缓缓跪在门口，低头垂眸。
卯鄙视的冷哼一声，也不管他，坐在回廊上的栏杆上抱着一只酒壶，慢慢饮着。
屋内传出阵阵嘻笑声，丝竹声，女子的娇嗔声，男子的低喘声，卯见怪不怪，听着颇为享受。
黑衣面无表情，双手紧紧的捏着，这一跪就是整整一夜。
*
掖庭狱。
一声声鞭响，响彻在阴暗的牢房里，让人顿时升出一番战栗。
片刻，栾书与廷尉大人走出牢房，廷尉额上渗出汗水，“这女子嘴硬，怎么也不肯招，正卿，这该如何是好？”
栾书脸色阴鸷不说话。
廷尉又道，“莫是错了？”
他十分明白，那些后宫之争，其手段狠毒，绝不输于前朝，只是未曾想到，会有人下这样的狠招，这逆臣之后，自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但仅凭一婢子之言，在君上面前，似又说不过去，他不想让君上认为他谳问太过武断。
栾书厉眼一扫，廷尉便不再说话，只听栾书说道，“即是逆臣之后，岂能如此轻松开口，再者，不是还有一人证。”栾书冷哼一声，“若不是君上有令，老夫还会让她此刻活着？”
说完想了想，“这几日，不给于饮食，吊着一条命即可，那人证，让人好好看着，待君上归来。”
“喏。”廷尉领命，栾书走出了掖庭狱。
次日，栾府。
因孙周出征，国中之事，由栾书打理，众臣若有事禀告，皆来栾府。
几位臣工听闻后宫之事，大为惊讶，栾书装模着样的要听众臣工意见。
虽说当年郤氏被诛，臣工都觉得事有蹊跷，但郤氏也是厉害人物，与如今的栾书一样，把持朝政，后被厉公处于谋反之罪，无一人求情，事过数年，臣工惊讶于怎么还有郤氏后人冒出，且不管真假，与之相联者自是该诛。
于是众臣也有几分愤怒，纷纷要求把此女处于极刑。
栾书捊着山羊胡，极为自责，“当初是老夫办事不周，想不到有漏网之鱼，待君上归来，老夫自当负荆请罪，庆幸此女己查出。”
这时栾书朝一旁的亲信使了个眼色，这位亲信上前说道，“微臣觉得此事不那么简单，此女出现在晋宫，前些日，新田城出现的那些黑衣人……会不会有关联？”
栾书道，“老夫正有此意，恐此女是间谍身份，老夫要一一查实，她乃叔向弟子，叔向定逃不了干系，然，叔向在吴国，还需君上归来作主，至于刑城主，老夫己派人前去刑城。”
众臣皆表示无异，待众臣出府，栾书交待亲信，“把此女与韩厥那些人扯上关系，我倒要看看那人如何处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