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依尘没想着上前凑热闹，而是趴在船边儿的栏杆上，看着行船时候荡起的水波。她看得入神，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洛小姐在看什么？”李昱欣鬼魅一般的出现在洛依尘身后，只是她不知道，洛依尘早就发现有人走过来。
“贵妃娘娘吉祥，臣女不过出来透透气，没什么好看的。”她低声说着，不去对李氏的眼睛。她总觉得李氏的眼神太过清亮，不像是宫里走出来的女人。
李氏轻笑一声，道：“是吗？这方向，似乎是京城的方向，你莫不是在看小十六呢？”她说话实在太过直白，又对洛依尘有些自来熟，说话便更没了顾忌。
要是旁的话倒也罢，偏偏李氏这玩笑话叫洛依尘不好回。她百转千回惯了，忽然遇上这么个直性子的，又身处高位，一时间愣在那里。
“真不知道小十六喜欢你什么，京里从来不缺大家闺秀，那张家小姐也是好的。”李氏一个劲的嘟哝，让洛依尘觉得自己真的应该说些什么，否则会被李氏烦死。
“王爷喜不喜欢臣女还是两说，娘娘莫再开玩笑了。”她一脸正色的说着这话，却让李氏觉得女孩子这是害羞，急着遮掩的样子。
“无趣，我就不信，你当着小十六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李昱欣说完也不理她，一个人趴在栏杆上看景。
洛依尘心里忐忑，想不通李氏到底是怎么了。一个好端端的贵妃娘娘，照理应当仪态万方，仆婢环绕。看了看面前的李氏，洛依尘心里道：这个翘着脚趴在栏杆上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王逸卓从皇帝身边儿过来，叫李氏回去。这王逸卓可是皇帝身边儿最得力的总管太监，平素旁的不会，看人眼色他可是会的。
见人家贵妃娘娘来了兴致，正聊得欢实，怎能过去打扰，但王逸卓又不能违了皇帝旨意，便刻意闹出些动静，让李氏自己察觉。
李氏也不是傻的，一见王逸卓在不远处站着，便知道自己出来的时候长了些，转身往皇帝那边儿去了。洛依尘见李氏走，松了一口气，向着背影行了个礼，还是在这里无聊的待着。正打算拿些东西打水漂玩儿，洛依尘就见到安菱从人堆儿里挤出来。
“你还不快些过去瞧瞧，你二姐可是出了大风头呢！”安菱一来，就拉着洛依尘往里去，也不顾撞到了又来请人的王公公。
王逸卓看着两人的背影，拂了拂手中的拂尘，自言自语道：“杂家今儿这遇上的都什么人？没规矩。”他来请的就是安菱，这安家的小姐皇帝可说了要多放在眼前看看。
其实也并非皇帝急色，而是安菱的家世，一定是要进宫的。就算不选秀，她也要被家里人往那不得见人的地方送。毕竟，安成严手里有兵权，虽然不多，但也是个二品大员，又远在江南，不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人。
“三姐也来了？快也过去抽个签儿，贵妃娘娘下的旨，让这些小姐都去出出风头，添些意趣。”洛蓉笑着说，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也只能看着人家出尽风头了。
洛依尘没说话，只是出神的看着台上的洛清荷。为了能在皇帝面前出个风头，洛清荷这么一个重视声誉的人，也不惜被人当做琴妓取乐。
洛清荷果然没叫人失望，又是那首《秋水》，不说旁人有没有听得耳朵生茧，皇帝倒是觉得她一手琴弹得极好。加上秋水一曲，颇有些高洁姿态，更是想着洛清荷是个不错的。
终于，一曲终了，洛清荷手指停在末弦上，轻轻划了一下，起身行礼便告退。皇帝听得高兴，少不得就赏了许多东西下来。
安菱这会儿也得了王公公的旨意，说是皇上看得起她，让她也去弹一曲，安菱正要过去，却被洛依尘拉住，道：“安姐姐不要用那最后一根弦，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姐姐小心些就是。”
她刚刚看到洛清荷指甲划过末弦，那最后一声琴音显然走了调子。只是其他人都顾着给她喝彩，哪里还能注意最后一个音。
如果，洛清荷在弦上动了手脚，让接下来用这把琴的人当着皇帝的面儿损了琴，就算不会治罪，也会让皇帝失了耐性好感，自然得不了好。
“末弦？我记下了，多谢妹妹。”安菱也不傻，这样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又不是草包，就算不动那根弦，也能弹出曲子来，只是出不了彩罢了，这也总好过一时大意，惹祸上身。
安菱原本琴技不差，但碍于末弦不敢轻易触碰，只能另选了曲子，叫人听着少了气势心境，自然比不得洛清荷。
偷着看了洛清荷一眼，洛依尘心里是愈发的肯定，末弦一准儿有问题。秋水一曲收弦时，洛清荷不惜弄出刮擦的声音，也要动手脚，这就代表下一个用琴的人若是弹了末弦，必然会失礼御前。
但是哪个曲子能避开一根弦呢？古琴一共只有七根弦，少了哪一个都弹不出意境，也幸而安菱心思活，改了些音，否则就算不动末弦也会出丑。
看到这里，洛依尘忽然有些恼了，洛清荷总是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来都是看管着不许她做出对洛家有丝毫危险的事情，对她自己的清誉更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事实呢？
若是此刻她动的手脚被人揭穿，就算出丑的不是她，那么皇帝也不是傻的，必然对洛家有了戒备，她一心入宫，却总忘了，皇帝若是对她有了不好的印象，怎么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低下头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洛依尘可不敢在这会儿出什么风头，李氏已经知道了段凌肃的事情，也必是会帮着斡旋，但若是让李氏觉得皇帝对她另眼相看了，岂非麻烦。
洛蓉早就退到了最外面，她虽平日里爱看热闹，但今日皇帝在，看热闹看得也不怎么尽兴，还不如自己在外头逛逛。里面那些小姐一个个巴不得出大风头，明争暗斗的洛蓉头都大了。
趴在围栏上掰着指头数，安家的安菱先是一幅画被皇帝赏了，这又是一曲琴弹得中规中矩，贵妃想来也喜欢这样规矩的女人，必定又赏；苏宜兰的画也出挑，只是李氏不喜，便只皇帝随手赏了些小东西算完，刚刚的筝也弹得极好，迤逦的很，想来最招男人喜欢。
她数着数着，似乎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些别的府里的庶女或是小官家里的女儿，也就只有洛依尘只拿了一份赏赐，洛清荷被李氏明明白白骂了一顿。洛华安若是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岂不是会大发雷霆？
其实这也凑巧，洛依尘不肯出风头，此刻的献技便不会参加，洛清荷虽说刚刚的琴弹得不错，但也至多功过相抵，洛蓉高不成低不就的，更是得不着什么，洛华安就是发火也没处发。
待到皇帝终于说要散了，洛依尘和身边儿的洛蓉才算松了口气，今日皇帝是疯了才把这些小姐凑成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