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微卷起袖子,伺候辉德净手。二人入席之时,饭菜已准备大半。兰心接过全公公手里的木筷欲为辉德布菜,辉德抬手阻止她,道:“今日歇着吧。”
“是。”兰心柔声应了一句,放下木筷,安静地坐到一旁。
辉德吃着饭,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今日你兄长提出了一项改革的建议,很不错。”
“多谢皇上的夸奖。”兰心放下筷子,站起身,微福一礼道,“只是这些朝政之事臣妾并不知晓。”
后宫之人一向不得干预朝政,兰心想起前几次所受的构陷,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场,与朝堂之事划清界限。
“朕不过随口一提,爱妃不用紧张。”辉德心中有些不大舒服,嘴上却仍宽慰道。兰嫔自入宫以来便谨守本分,谦逊有礼,自己也是最喜爱她这一点,可如今看来也刻板得有些过分了。
食不言寝不语,整间屋子里只剩下偶尔筷子碰到碗沿的声音。兰心微抬头,偷瞥了眼辉德。
一年前,圣旨从天而降,妹妹突然病重,她仓皇入宫,不可避免地受到教导嬷嬷的责难,宫中众人的排挤,那段时间,她几乎夜夜以泪洗面,白日里却要强颜欢笑,生怕得罪了哪位贵人。
她依旧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见辉德的情形,她行完礼向上偷觑,一下子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般帅气的男子,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辉德微微一笑,道:“兰良人莫非看朕看呆了?”她顿时羞红了耳根,将头埋的低低的,不敢再看他。辉德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外面冷,进去说话。”
这个男子便是她的夫君呐。兰心觉着这么多天的不安彷徨,所受的苦都值得了,甚至,有一个极为不耻的念头滑过她的脑际,幸亏妹妹病重了。
夜渐渐深了。辉德一心沉浸在公务中浑然未觉。兰心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放下手中的书本,轻声询问婢女时辰,已经亥时了。兰心皱了皱眉,起身到辉德身边,小声说道:“陛下,夜已经深了,早些歇息吧。”
“兰嫔,你先去歇着吧。”辉德合上手中的奏折,说,“朕还有些奏折没批完。”
“是。”兰心看着辉德欲言又止,既担心他过于操劳,又怕打扰到他惹得他不快,最终还是低低应了一声,回到了软榻之上。
兰心侧躺在软榻之上,拿着书本,看着辉德,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待第二天醒来之时,兰心习惯性地摸了摸床的外侧,凉凉的。兰心顿时惊醒,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想象着辉德将她从软榻抱上床的情景,脸上洋溢出甜蜜的笑容。
辉德是她在这后宫之中生活下去唯一的依靠。
辉德这边刚刚下令,第二天早上军营的人便收到了圣旨。除了各军营人数减半以外,饮食、衣物方面也都有了些许改善。事关自身利益,整个军营里的人行动都异常迅捷,从宣读圣旨到众人搬入各自的营帐只不过才用了半个时辰,这种速度也只有吃饭能与之一较高下了。
“如梦,那位大人刚刚见过你,圣上就下了这样的诏书,你不觉得有些太巧了吗?”夏历随在如梦的后面,跟前跟后,誓要拼回自己万事通的招牌。
“还好吧。”如梦懒得搭理他,喜滋滋地将东西搬到了新营帐,自己可得在洛辰反应之前就霸占这个新的香喷喷的营帐。
“你看,你现在可是有独立营帐了。”夏历跟在后面接着絮絮叨叨,“这可是六品护军才有的待遇。”
“恩。”如梦将手里的东西顺手塞到夏历的手里。
“圣旨上还没规定每个营帐住多少人,偏偏说每个现有营帐的人数减半。”夏历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如梦多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完了,心情大好,决定陪着夏历扯两句:“你上个月是不是说最近的这批新兵,很多是因为今年我们军营人数不够被强行调遣过来的,不少人家里还有些权势?”
夏历点点头,也有可能是他们家族在后面助推的这道圣旨。
“还有罗老将军的两个女儿不是也要随我们一道去边疆?她们俩是不是还一向不合?”如梦冲夏历挑衅地挑挑眉。
夏历还欲辩解,如梦一把搂过他的肩膀,说:“别想那么多了,脑袋本来就那么小,再用就要用没了。”
夏历正在思索如梦的话,习惯性地点了点头,点头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正欲与如梦大战八百回合,打不过也要打,就看见洛辰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
“大哥,你舍不得我?”如梦一屁股坐在铺好的床榻上。
洛辰瞥了一眼如梦和她身下被压得死死的床铺,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夏历本着洛辰不爽,势必祸及百里的准则,暂时放下与如梦的恩怨,拉开一段距离,跟着洛辰走了出去。
天还是那么蓝,山还是那么绿,一切都还是那么云淡风轻。洛辰淡定地走到众人面前说了句话,然后底下就沸腾了,再然后,吴斌等五人就笑嘻嘻地捧着东西走出了新营帐,洛辰就把自己的东西搬了进去…
夏历一个箭步冲上前,吴斌手里捧着的不正是他二人的行李?吴斌把夏历的东西递给他,憨憨地抓了抓头说:“大哥问谁想去住他和如梦的旧营帐,我替你也争了个位子。”
“终于能沾沾他二人的福气了。”另外几个士兵斗志昂扬地走进了旧营帐,仿佛能看到军营第一的荣冠正在向他们招手。
夏历石化片刻,僵硬地抬起头看着一如既往憨厚的吴斌,觉得今日的他特别像某种可爱的动物,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宽慰自己道:“他们都有洁癖,都有病,我正常,我不嫌弃旧的。”可是我也想住新的啊…
如梦回营帐之前还与洛辰来了段依依惜别,毕竟在一块儿住了这么久,骤然分开总有些不大适应。果然,她在陌生的新营帐里,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