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如林间小溪般清澈,想必是个倾城脱俗的美女。林夕坐到筝前备好的椅子上,玩笑道:“你们这汇芳阁规矩可真多。”
乐在表,伤在里。弄琴低下头,信手拨弹,从容典雅。缠绵悱恻的音符从指尖泄出。夜来雨横与风狂,断送西园满地香。晓来峰蝶空游荡,苦难寻红锦妆。问东君归计何忙?尽叫得鹃声碎,却教人空断肠。漫劳动送客垂杨。远处仿佛传来无尽的苍凉,满园灿烂的春色开了又谢,无人欣赏空自悲。
林夕随着筝声收起了玩笑的态度,闭眼倾听。曲毕,睁开眼,无法控制眼垂下时溢出的眼泪,一种遥远的飘渺的悲哀在这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灵。
“姑娘见笑了。”林夕抬起头拭去眼角的泪,勾起嘴角,隔着纱帘与弄琴遥遥对视。差些就沉浸在她的琴声里无法自拔了…
“公子见笑了才是。”弄琴抚拭着指腹的血痕,苦笑半分,伤人心者如何不自伤?
人生苦短,但…
忆起洛辰、吴斌、夏历,青梅、紫蓝,林夕抚上手边的筝,虚微的移指换音与实音相间,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人只是高山下虚无的一点。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如山涧泉鸣,似淙淙流水,空灵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独自芬芳,兀自美丽。
湘妃怨在高山间弥散,随流水远逝。
弄琴不知自己何时停下了抚拭血痕的动作,泪水的凉意在指尖晕开。
“姑娘冒犯了。”依照约定,林夕掀开纱帘走到弄琴身边,背过身,指间夹了块手帕从背后递给她。
“我本是青楼中人,公子又何须如此。”弄琴接过林夕指间的手帕,嘲讽中带着抹苦涩。
“倒是我拘泥了。”林夕转过身,看到弄琴的身子一僵,补充道,“知音间何须如此。拘于世俗男女之见,岂不侮了你我手里的筝。”
弄琴唇边的苦笑凝滞,道:“公子抬举了。”
林夕摆摆手,潇洒地从衣摆处撕下几道布条,小心地包裹弄琴的指尖,道:“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擅板共金樽。琴音觅知音,弄琴姑娘可不要再谦虚了。”
两人相携走至外间,临席而坐。
弄琴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林夕不容拒绝地接过弄琴手里的茶壶,给自己和弄琴各倒了一杯茶,回道:“确实不是,不然岂不是能早些见到弄琴姑娘?”
弄琴莞尔一笑,复又皱了皱眉头,道:“最近城里忙着检兵可不是什么游玩的好时候。”
林夕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心想:她难道在试探自己。放下茶杯,皱了皱眉,这茶水的味道可真一般。顺着她的话道:“不过是检兵罢了,关我这闲人什么事?”
“这回可跟以往不一样,郢郡辖下的所有城池可都来参加了,就连郡守都忙得大半个月没来找妩棋姐姐了。”弄琴接着说道。
“我朋友进的那间可是妩棋的房间?若非我棋艺不佳,定要找她探讨一二。”林夕淡淡地瞥了眼弄琴接道。
弄琴心里闪过一丝惊诧,硬着头皮接着说:“是啊,就连郡守大人也常夸赞妩棋姐姐呢,以往每周都来,现在忽然不来了,我心里都有些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