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1)
直撼心脉令人气窒神昏的狮子吼连续轰然震耳,与两条龙的震天长啸相纠缠。
正南没有声响传出,两个人:慕容门主和一位妇人,两人披发仗剑,穿了有点像道衣的黑罩袍,似乎像鬼也像神,显然要等候屋内的人冲出跃登瓦面,留这一条路让受不了声波袭击的人逃出,以便及时显神威加以截杀。
东北角的飞檐上,出现逍遥公子的朦胧身影,手中有一具牛筋索特制的弹袋,外型极似北地武林朋友使用的弹弓,但不用弓臂发射,加了扔柄用手扔发。
他的铁莲子不能及远,早就准备了弹袋,弹是铁制的,大加鸡卵,比铁胆稍小些。
弹袋一抡,蓦地铁丸破空而飞,破风的厉啸声如隐雷,卅步距离一闪即至。
这玩意不易准确击中目标,黑夜中更不易命中,弹离袋不能有毫厘的偏差,不像弹弓或箭可以瞄准发射,所以很少有人使用这玩意应敌。
第一枚落空,第二枚衔尾而至。
东面摇钟的人刚发现有重物从身侧以高速飞过,还弄不清是何物体,可怕的打击及体,铁丸击中右腿,沉重的打击力像是千斤巨——贯体。
“啊……”这人飞震而起,带着摇曳的惨号,向下面的屋角抛堕而下。
“哎……啊……”站在稍后的另一个人,也惨号着向下摔倒、滚堕。
声波聚合的中心点压力骤减,窗格不再震落,瓦檐停止下堕。
重物高速破空声一阵比一阵急骤,被击中的人惨号声惊心动魄,其他三方的人便知道不妙。
“有人用弓箭偷袭!”有人狂叫。
黑夜中用弓箭袭击,这可不是好玩的事,不叫倒好,叫出之后人人胆寒,斗志全消。
“啊……”西面有人叫号,摔落,是站在击腰鼓的人后方,替同伴警戒的人。
击腰鼓的人大骇,胆落地向下一伏,腰鼓失去作用。
狮子吼不可能不断发出,这是极耗精力的事,平时与人交手,一吼对方即倒。范堡主不自量力连续吼了十余声,已经后劲不继了。
一举歼灭的计谋落空,自己方面的人死伤近半,慕容门主心中一寒,怎敢再逗留枉送性命?立即断然发出撤走的信号。
范堡主刚听到信号,便听到身侧的瓦面发出暴响,碎瓦纷飞中,飞行的厉啸声入耳,不想功败垂成撤走的心念一扫而空,立即向后急撤。
院厅灯火重明,全店骚然。
由于声波以院厅为中心,三方声波齐聚,因此除了狮子吼的吼声是分散的,波及附近的人以外,损害集中在院厅。
小羽人事不省,头脑受到震撼,救醒后仍有点神智不清,要花些时日调养才能复原。
两条龙定力超人,而且曾以内功发出啸声自卫,阻挡了部份声波的威力,因此精力损耗过巨,像是大病了一场,狼狈已极。
卓勇比两条龙的修为稍浅些,全身松散有气无力,吃足了苦头,连爬起来的力量都 消失了。
查验过小羽和卓勇受损的情形,逍遥公子钢牙锉得格支支地怪响。
“我们已经有一半人受到沉重的伤害,今后要特别小心。”他向恨得咬牙切齿的甘锋夫妇说:“这些混帐东西,没有一星一点豪霸的风度,再三偷袭玩弄诡计,这笔账他们将加倍偿还。”
“公子爷,我们也去邺镇闹他个鸡飞狗走,以牙还牙。”甘锋愤怒地说。
“不,时辰未到。”他断然拒绝。
“可是,他们……”
“不管他们怎么卑鄙,我们得守信。”他郑重地说:“我们理直气壮,扬名立万期间,信义为先,他们可以不仁,我们不可以不义。他们情急乱了章法,我们不能乱。记住,明天放出卓勇和小羽受伤,近期起不了床的消息,咱们七个人,已经有四个人不能拚搏了。”
“公子爷!那……那岂不是……”
“让那些混帐东西宽心。”
“却对我们不利……”
“照我的话做,甘锋。”他冷冷一笑:“他们高兴不了多久的,就让他们死前过一段快乐日子吧!”
城东南的画锦坊安阳酒肆,是一处真正的酒徒品酒小店,不卖大鱼大肉。店堂左侧是花木扶疏的杂院,建有古——的亭台作为酒客小饮的聚会所,不论贤与不肖,皆可邀三五知己,在这里小饮抛却烦恼,甚至喝些俚调下两盘棋,算是真正消闲的地方。
申牌初,炎阳正烈,在安阳酒肆的雅院喝两杯,还真是写意的事。
一座小亭中,千幻剑父女、六合潜龙、金笔秀士、另两位千幻剑的朋友,六个人一面小饮,一面闲聊。
司空碧玉今天穿了男装,一个穿了碧衫的少年公子,显得极为出色,真可以让大闺女们芳心紊乱。
小亭设了两副座头,便于朋友多的人聚会,酒肆的主人设想得十分周到,由于四周有花木映掩,最近的另一处食座是一处花棚,远在五六丈外,因此酒客们可以携眷光顾,不必顾虑不规矩的酒客前来打扰。
三位男女沿花径踏入小亭,无法拦阻闯入者的店伙,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恳求他们不要乱闯,当然毫无效果,三男女根本不加理会。
男的是二堡主神剑劳修武。另一位是离魂门的外堂总管罗七,真正的名号是谜,离魂门的人对外从不亮身份名号。女的是冲霄凤霍窈娘,掌里乾坤的妻子,江湖朋友又爱又怕的美丽母大虫。
认识六合潜龙本来面目的人并不多,显然他们是冲千幻剑和金笔秀士而来。千幻剑的声望比浊世威麟高,金笔秀士也是名号响亮的侠义道新秀。
“司空大侠雅兴不浅。”劳二堡主皮笑肉不笑抱拳打招呼:“大热天在此地小饮,确也是赏心乐事。”
三人占了另一某,气氛倒还友好。
“偷得浮生半日闲嘛!”千幻剑笑笑:“从洛阳过河,就碰上贵堡大显神威轰动江湖,在下到处看看,确也忙了一顿时日,抽暇与朋友小聚散散心,人总不能整天紧张度 日,是不是?”
“司空大侠忙着替敖老弟管闲事吧?敖老弟在真定曾露侠踪,从孟津过了河又折回来,一直就跟在敝堡的人后面公然亮像,不会是为了看热闹吧?”
“在下的确是有意看热闹。”金笔秀士笑吟吟地说:“在真定,在下与逍遥公子有些小误会,曾经交手拚搏,在下技不如人,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在下用不着羞愧,武功不如人并不是可耻的事。司空大侠无意管闲事,也管不了威麟堡的闲事,只是一时好奇,坐山观虎斗,看今日江湖道,到底是谁家的天下,劳二堡主反对吗?”
“呵呵!在下无权反对。只是,逍遥公子失败已成定局,诸位恐怕没有什么好看的了,该不会抬出武林道义,干涉这件事吧?”
“呵呵!真的呀?”千幻剑大笑:“只怕未必,劳二堡主未免太乐观了吧?在下不会出面干涉你们黑道之争,逍遥公子也不会不识时务找任何人投诉,迄今为止,他一直就拒绝与在下见面呢。劳二堡主认为他失败……”
“他还有三个人,就算每个人有三头六臂,也只有十八条胳膊。加上几个见不得人,在一旁偷偷摸摸打滥仗的宵小,也成不了气候。司空大侠,去劝劝他吧!”
“劝什么呀?”
“劝他认了吧!赶快逃走,还来得及。”
“老天爷!你们居然还没看出危机,好可怜。”金笔秀士摇头苦笑。
“你说什么?”劳二堡主摆出前辈嘴脸,不悦地问。
“逍遥公子一直就与你们保持半日脚程,你们却不知道他的用意。他如果想动手,早就在途中了断啦!还用等你们与实力强大的朋友联手?阁下,他已经准备澈底铲除你威麟堡在江湖的所有势力,包括所有的亲朋好友,你们却在即将毁灭前庆贺,岂不可怜?”
“胡说八道!”
“呵呵!但愿在下真是胡说八道,就可以少死许多人。天下第一堡毁灭,逍遥公子就可以取代浊世威麟的江湖地位了,这种机会,一个武功盖世的人花十年岁月,也不见得能等得到呢!呵呵!劳二堡主不会是来请司空大侠出面,促请逍遥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放弃毁灭威麟堡的念头吧?”
“来不及了,小子,你知道逍遥公子不会听咱们这些白道侠义人士的话,司空老弟前去劝说,保证会碰一鼻子灰。”六合潜龙大声说:“事到如今,如果你小子是逍遥公子,你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吗?”
“我……可能不会。”金笔秀士说:“名利二字,真正看得开的人又有几个呀!你老人家不会把小侄看成圣贤吧?小侄像一块圣贤的料吗?”
“任何圣贤,也阻止不了这次江湖大杀劫。”司空碧玉接口:“也许有一个人,能减少一些血腥。”
“谁?”千幻剑问。
“小孤。”
“小孤?那位小侍女?”
“不错,但她不是侍女。逍遥公子很爱护她,她是孤云别墅申若天的女儿,她是唯一能影响逍遥公子情绪的人,但她不会帮助曾经迫害她的人。看来,这场左右江湖大势的杀劫,已经无法挽救了,威麟堡不但已注定毁灭的噩运,离魂门五十年的根基也将被澈底拔除。”
“可叹。”六合潜龙摇头苦笑:“劳二堡主,还有一天……不,大半天时光,明日午时之前,诸位也许来得及自救,先送还车马金银,双方平心静气坐下来谈,善后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不然……”
“不要分心在咱们这些人身上打主意。”千幻剑接着说:“老实说,要咱们出面劝逍遥公子罢手,在下自问还不够份量呢!”
几个人一弹一唱,劳二堡主三个人尽管认为是胡说八道,心中不无疑问,至少逍遥公子迄今仍然态度强硬是事实,谁敢说此中没有阴谋?
劳二堡主向同伴一打眼色,匆匆走了。
“看来,威麟堡是落在复仇之神手中了。”千幻剑叹息着说:“命中注定了的,任何人也无法挽回劫运。逍遥公子挖下了陷阱,他们是非往里跳不可了。”
“爹,他们的确太过份了,是不是?”司空碧玉恨恨地说。
“以一个黑道枭雄来说,还不算过份呢!还有人做得更毒更绝。丫头,孙中官那笔宝石奇珍,逍遥公子真没弄到手?”
“那是不可能的,血腥残杀展开,女儿曾目击经过,那时他已被范梅影用空灵香迷倒了。劫宝人为数众多,纷纷抢夺一哄而散,他那有机会沾手?”
“裴老哥,阎知县的珍宝……”
“那晚出事时,逍遥公子的确在城里。”六合潜龙苦笑:“要不,我和敖小友恐怕活不到现在,至于尔后威麟堡的人,在宁晋攻击二君一王,逍遥公子是否在暗中参予,我就无法估料了,他不在宁晋也是事实。这位公子的所行所事,可说宛若神龙神鬼难测,似乎每一步皆经过周密的计划,配合得天衣无缝。我敢说,即使我们不曾替他劝阻那些想帮助威麟堡的黑白道群雄,他也应付得了,而冒失地参予的人,也注定了从江湖除名的厄运。”
“你对他好像有点恐惧呢。”
“何止恐惧?简直是心胆俱寒呢。”六合潜龙说:“我和鬼手龙老哥和他同坐在一起,就在金声离魂鼓的无声音波,碎杯的刹那间,他就像鬼一样在咱们眼前消失了。我和鬼手龙谈过,都承认如果他要我们的老命,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这……他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