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1)
范堡主当然知道会有什么结果,逍遥公子本来就咬定他抢走了银票,侍女的口供自然与主人相同,这那算是问口供?简直就是有意折辱他。
“慕容兄,能不能让兄弟来盘问?”他力图挽回颓势,如果由他来盘问,也许还有转机。
“会让范兄问的。”慕容门主技巧地说。
四名大汉,分挟住牛筋索背困双手的小芳小孤入厅,往堂下一站,像老鹰抓小鸡。
两女神色委顿,但毫无惧容。一个看破了生死的人,有勇气面对死亡灾祸。
范梅影一眼便看出张蕙旁的身份,也看出不是那天与小孤抢救逍遥公子的侍女。那天,扮侍女的是司空碧玉。
“奇怪,逍遥公子到底有多少美丽的侍女?”她向冲霄凤低声说:“那是黑衫客的妹妹,姓张,她怎会屈身成为侍女的?此中大有文章,她与逍遥公子是死对头,真定府有许多人知道这件事……”
“先别管,以后再说。”冲霄凤阻止她往下说,随即将她的话低声转告掌里乾坤方人杰。
“贴身侍女的话,可信度是不容置疑的。”慕容门主一开口就好比给了范堡主当头一棒:“现在,我们来听听逍遥公子贴身侍女的供词。小孤。”
“本姑娘在。”小孤勇敢地说。
“你家公子的银票从何而来的?”
“老太爷是浙东亿万富豪,家公子兄弟两人,年初第七次遨游天下时,老太爷各给银子三万六千两作盘川。”小孤煞有介事侃侃而论:“家公子在苏州包船二艘,搜购苏杭百货江南名产,计山珍海错一百六十担,巧艺奇珍一千二百六十件,以偷龙转凤手法打通南京工部关节,沿运河直放京都。在京都脱售,共获银十八万六千两。由于家公子经常至南海普陀进香,所以对与南海普陀有渊源的五台文殊道场十分景仰,因此专程赴五台进香礼佛,沿途岂能掳带如许巨量金银?因此共在京都四大钱庄与及宝泉局,兑换银票以便携带。直至抵达下孟镇,仍有银票八张,计银十万零四千两,存放在八珍箱内。家公子受到无耻的威麟堡凶手击伤,所有的人皆出动抢救远逃,放在客店的金银车马行囊,全被威麟堡的凶手抢走了。至于银票的下落,只有范堡主才知道:要不可向下手抢劫的人追查,也许有某些贪心鬼见利忘义吞没了。”
“这小女人乘机煽风点火。”二堡主神剑劳修武怒叫:“是我带人到客店,没收所有车马行囊的,八珍箱内只有一些普通首饰,那有什么银票?胡说八道!”
“劳二堡主,第一个到手八珍箱的人是你吗?”慕容门主问,口气像是问案的青天大老爷。
“虽然不是我,但我的人绝对可靠。”劳二堡主斩钉截铁地说:“而且,搜没时我一直在场。”
“是吗?”
“当然。”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那一个可能?”
“银票自己飞走了。”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劳二堡主厉声说:“绝对没有什么银票,如果真有,那一定在逍遥公子身上,明天把他的尸体拖出来,搜一搜就明白了。”
两女骇然一震,如受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蕙芳姑娘厉叫。“你家公子已经死了,死在浓烟阵内。”慕容门主傲然地说:“此地的毒烟阵,足以对付千军万马。明早,就可以把他的尸体拖出来,你们是没有指望了,最好见机与本门主合作,本门主答应善待你们……”
“你这天杀的猪狗!”小孤泪下如雨:“你派人将他请来,却卑鄙无耻地谋杀他,你……哇……”
她喷出一口鲜血,双腿发软。
“你会受到报应的,你会受到报应的……”她振作地重新挺立:“你会……”
“啪啪!”挟住她的一名大汉,抽了她两耳光。
蕙芳姑娘更糟,双眼一翻,昏厥了。
“我有另一件事问你,阎知县那笔珍宝,是不是你家公子黑吃黑乘机劫走的?藏放在何处?”
“呸!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牲!”小孤厉声咒骂。
“啪啪!”她又挨了两耳光。
“说!”慕容门主厉喝。
“呸!你……”
“啪啪!”
“招!免得皮肉受苦。”
“呸!畜牲……”
“啪啪!”
范梅影一掌拍在案桌上,倏然站起。
“慕容门主,不要缺少风度做给我们看了。”范梅影沉声说:“贵门称离魂,离魂大法可让任何人招出十八代祖先的事,所有发生的事故,你们该已完全获得正确的口供了。如果认为这样可以羞辱威麟堡,灭威麟堡的威风,你是打错主意了,我就不信邪。”
她大踏步向堂下走,止步转身冷笑一声。
“把两个丫头带开。”她一字一吐:“我要向贵门的功臻化境门人挑战,让出地方来施展。”
慕容门主狠盯了范堡主一眼,看出范堡主并没有喝回爱女的意思。
“范兄的爱女,勇气可嘉。”慕容门主皮笑肉不笑:“范兄不打算让令媛放肆吧?”
“好,这次叫她不要放肆。”范堡主淡淡一笑:“梅影,同来。”
“爹……”
“以后再说。”
“哼!”范梅影极不情愿地回座。
慕容门主并不愚蠢,已看出范堡主忍耐已至极限,再一逼,可就不堪收拾了。
“不瞒范兄说。”慕容门主及时改变态度:“这两个小丫头很特殊。”
“如何特殊?”范堡主冷冷地问。
“本门的离魂大法,翟老弟的放阴术,可说万试万灵,任何人也难脱控制。但这两个小丫头,在神术的催动下,除了不断呼叫公子爷三个字之外,怎么问也问不出第四个字,所以……所以……”
“哦!想不到贵门誉满天下的离魂大法,也有失灵的时候。”
“唯一的解释,是两个小丫头心目中只有逍遥公子一个人的影象,专注得不为任何外物所侵扰。”
“范某不懂这些。”
“这是离魂大法的缺点,对付不了单纯而精神专注的赤子。所以,兄弟希望用平常的手段问明底细。”
“对,慕容兄的事,兄弟无权干预。”
“范兄有权干预的,难道范兄不想知道阎知府珍宝的下落?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珍宝确被范兄取走了。”
“哼!要听兄弟的意见吗?”
“愿闻高论。”
“把她们剥光吊起来问,万试万灵。”
“可是……你我的身份……”
“不允许这样做?”
“是呀。”
“小犬绰号称花花太岁,他对向女人问口供素有专家之称,何不让小犬一试?”
“这……”
“慕容兄真认为那笔珍宝是兄弟获得了?”
“兄弟不能不怀疑。不过,我相信令郎能套出口供,也许其中另有隐情,我信得过令郎不会隐瞒什么,因为兄弟打算等令郎问过之后,再向令郎询问一些细节,范兄不会反对吧?”小孤小芳单纯专情,离魂大法无功,花花太岁可不单纯,决难抗拒离魂大法。慕容门主的意思极为明显,要从范少堡主处间接取得口供。
“好吧,兄弟决不反对。”范堡主心中无鬼,情势也不允许他反对,只好干脆地答应了。
“范少堡主,你可以带走她们了。”慕容门主向范少堡主暧昧地邪笑。
“小侄不会让门主失望的。”范豪欣然下堂,示意四大汉带人往内室。
“我有些疑问,先要问问。”范梅影向乃父低声说,先一步进入后堂。
“咱们沏壶好茶,谈谈江湖大势,顺便等口供。”慕容门主不打算离开:“来人哪!备茶。”
客院有不少客房,有些并在一起;有些像是独院;有些是深藏堂奥内的静室;有些可供携眷栖息附有小院;有些……总之,各式各样的客人,就有各式各样的客房,身份地位是决定的因素。
范少堡主沾了乃父江湖大豪的光,他的客房设备相当相完善,位于范堡主客房的东首,中间隔了一座相当宽的天井,天井其实是供宾客自派警卫以防意外的地方,警卫可有效地阻止外人进出。
天井没悬有照明灯笼,所有的房舍各处皆看不见灯光,宾客必须将门窗紧闭,防止灯火吸引前来幻境窥探的人,防意如绳,离魂门能有今天的神秘局面,不是偶然的,天一黑,外面的人绝对看不见灯火。
天井里,就有两个威麟堡的龙卫担任警卫。
按理,警卫是没有必要的,魔域幻境外围内部,都设有不少可怕的机关、削器、奇门大阵,再加上伏哨、暗桩、巡逻,进入的路又少,可说万分安全,那需要宾客自派警卫?
但在范堡主来说,不派警卫等于是缚住了手脚,掩住了耳目,何况他对离魂门怀有戒心;利害结合的枭雄对任何人都怀有戒心。
当范少堡主兄妹,偕同四大汉将两位姑娘押到,天井的两个龙卫少不了被打扰分心,没留意有其他的人从厢房暗影下,沿壁根悄然接近。
即使不分心,也不易发现,因为接近的人没具有人形,移动缓慢不易发觉。
四大汉随即出室,两龙卫本能地离开原位,站在一起低声交谈,互相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故,讨论押送给少堡主的两个女人是谁,也就忽略了监视区的动静。
四大汉在室外等了片刻,互相低声商量,最后留下了两个人,似乎觉得没有全部在这里等候的必要。
“喂!是怎么一回事?老兄?”一名龙卫移过来问。四大汉是离魂门的人,所以打招呼时,语气并不显得热络,甚至有轻视的成份。
“你老兄何不进去问?”大汉之一也冷冷地答。
“进去问?别开玩笑,谁有胆量擅入少堡主的房?”
“你们很怕你们的少堡主?”
“你老兄不怕你们的门主?”
半斤八两,双方就在室门外你嘲我讽,忘了自己的职责,忘了警卫不可随意移动的禁忌。死神的魔手,正徐徐向他们伸过来。范梅影揪住了张蕙芳的衣颁,把她压在床尾栏上。她已经苏醒,欲哭无泪,她也不想哭,凤目中放射出怨毒的火花,银牙咬得死紧。听说逍遥公子死了,她的身心也跟着死了,剩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之火。
“你不是逍遥公子的侍女。”范梅影凶狠地说:“你是黑衫客的妹妹,你们之间有仇恨,为何你变成他的侍女了?快从实招来。”
“呸!”她喷出一口吐——。
范梅影对她的怨毒眼神怀有戒心,总算够机警够迅疾,反应超人,扭转身避过吐——。
“劈啪啪……”四耳光把她打得口角溢血。
“你不要逞强。”范梅影厉声说:“你会招的,你知道我哥哥花花太岁绰号的由来吗?他会让你乖乖地招出一切,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他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太岁,早些招供免得吃苦头。说!”
“呸!”她喷出一口血水,是喷散的。
范梅影早有提防,把她推向一侧,反应比她快,血水喷偏了。
“妹妹,你走。”范少堡主架住了范梅影再抽耳光的手:“你别在这里砖事,我会问出口供来的。”
“不!我……”
“你不走,我可不理你了,你敢留才有鬼。”范少堡主一面说,一面拖起小孤。
嗤一声裂帛响,小孤的外裳被撕破了,胸围子外露。
范梅影啐了一声,夺门而走。
范少堡主嘿嘿狞笑,手搭上了小孤的胸围子上端。
“对付顽强的,不服贴的女人。”范少堡主得意地说:“本少堡主有一套最灵光的手段……”
张蕙芳突然从床上挺身而起,一胸飞——。她双手被牛筋索困住用不上劲,双脚的劲道仍在,这一脚已用足了全力,非同小可。
小孤的双脚也可以发威,也同时蹬向范少堡主的****要害。
如果对付一流高手,两女的贴身用脚猝然攻击,必定脚出人倒。但范少堡主是特等的高手,结果可想而知。
砰一声大震,首先被摔翻在门下的是张蕙芳。接着,小孤被抛落在窗下。
一阵痛打,两女成了范少堡主练拳的沙囊。
最后四五掌重击,张蕙芳终于无法再站起,摔倒在壁角下。她觉得,自己一身骨头正在崩散,肌肉正在撕裂,五脏六腑正在腐烂,眼前难辨景物,胸口自己从口中流溢出来的鲜血班班刺目,疼痛感像山岳般压垮了她,气机正濒临枯竭窒息的境界。
“公子……”她朦胧中含糊地呼唤,意识逐渐——糊。
“劈啪!”范少堡主将行将昏迷的小孤仰抵在床口,两耳光把她打醒。
“女人,你服不服贴?服不服贴……”范少堡主抓住她的双肩不住摇晃:“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我花花太岁手中敢有丝毫拂逆。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你将生死两难,服不服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