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3)
黑衫客兄妹当然不怕鬼神,不会把魂吓掉,走在前面领路的张蕙芳姑娘胆气更是超人一等,看到人影反而脚下一紧,发声先警告后面的人,然后拔剑戒备着向中间的拦路人闯过去。
“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她在丈外止步,扬剑沉声喝问。
中间那人,也许比鬼还难看,绰号就叫行尸,白天出现也会把胆小的人吓昏,所以白天很少公然出现。
天下三——行尸、腐——、毒——,都是白天很少露面的恶魔。
其他两男四女,也一个个披头散发站在雨中,同样吓人,同样鬼气冲天。
“天下三——,不留孑余。”两男四女同声叫。
鬼手龙长安心中一震,急步上前将她拉住。
“退回去照顾你哥哥。”老人家低声叮咛:“必要时回头飞撤,跳入韩河脱身。”
说话的声音小得只有张姑娘才能听得到,但丈外的行尸却听到了。
“将近一里,我行尸可以让你们先逃十丈。”行尸刺耳的嗓音令人头皮发麻:“不信现在就可以试试,但最好不要试。”
“姓钱的,大话先不要说满了。”鬼手龙长安硬着头皮说:“老夫不见得怕你。”
“真的呀?”
“当然。如果你自认为真比老夫强,那就让我这两个晚辈走了之后,咱们放手一拚。”
“你那两个晚辈,老身会好好对待他们的,你尽可放心。”炼魂孟婆阴森森地说:“我炼魂孟婆好杀成性。天下闻名,只是近年来有点疏懒,对杀人没有多少兴趣了,老身不会太亏待他们的。”
张姑娘踏前两步,****一挺,勇气倍增。
“似乎你们已经把我们看成死人了。”她徐徐升剑:“本姑娘不信邪。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想要你们背着的阎知县。”炼魂孟婆说:“你很有胆气,大概是艺出名门的年轻气盛佳子弟。既然你不信邪,那就让你露一手给老身见识见识。许菡。”
“徒儿听候吩咐。”大门徒许菡欠身答。
“你去领教人家几招名门绝学,也好增加见识。”
“徒儿遵命。”
女人对女人,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尽管女人平时唠叨话多,手中有杀人家伙就不想多话了。
一声剑吟,许菡拔剑上前,剑升起向前一伸,无形的杀气像潮水般向张姑娘涌去。
森森剑气扑面生寒,双剑遥遥相对各自凝气聚力,不移位争取空门,不移剑制造有利进手形势,一开始就摆出强攻硬抢雷霆一击的功架,似乎都有意一击分胜负判生死,强存弱亡。
片刻,时光像是静止了,紧张的气氛愈来愈浓,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
“铮铮铮!”金铁交鸣陡然爆发。
很难看清到底是谁先出手的,反正两人突然接近了,突然出现电射的剑光,突然爆发震耳的金鸣,如此而已,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两人同时向左暴退八尺,剑上的劲道半斤八两。同一瞬间,两人同时再次扑上冲刺、再冲刺……
“铮铮铮……”
第二次分开……第三次分开……棋逢敌手,谁也不敢错走一步。
幸生不生,必死不死;一个抱必死之念全力以赴的人是无畏的,无畏可以产生勇气和信心。张姑娘自从与逍遥公子打交道失败之后,她任何时候都有赴死的决心。第五次强攻,绝招滚滚而出。
“铮铮铮!”许菡突然飞返丈外,披散的头发飞张如蓬,腰裙右下摆割裂了一条大缝,几乎失足滑倒。张姑娘人如狂犀,身剑合一疾冲而上,乘胜追击形如疯狂,真有山崩洪泻的无穷声势。
炼魂孟婆一闪即至,铁铸的寿星杖猛地一挑。铮一声狂震,张姑娘连人带剑被震飞两丈外。
“不要脸!”鬼手龙长安咒骂着电射而至,左手似流光急抓寿星杖,右手疾探而入扣颈抓喉。
“噗!”手被杖震开了。
炼魂孟婆不是胜家,反而挫身滑退丈外,颈喉几乎被抓中,惊出一身冷汗。
“你是鬼手龙。”炼魂孟婆讶然叫,双手运杖戒备,布下绵密的防卫网:“难怪你敢吹牛。”
“不错,我,鬼手龙长安。”鬼手龙的左手多了一根竹筋鞭,软软地长仅两尺:“没能抓住你那老鸡脖子,我鬼手龙算是栽了。来吧!拚个你死我活,你的杖长,一寸长一寸强,看谁先一步去见阎王。”
“老夫一定可以送你去见阎王。”行尸并着腿一跳即至,像是传说坤的僵尸鬼:“我行尸赤手空拳,你的竹筋鞭长有两尺,不仅是长一寸,看你有多强。”
“钱老哥,何必呢!”鬼手龙口气一软:“不是我长你这行尸的志气,我这竹筋鞭还不配替你骚痒。我的龙爪鬼手功,最多只能抓破你的——袍。”
“少废话!”
“你听我说,颜知县只是一个两袖清风的穷清官,你就把他——乾了,也——不出一星银气来,你……”
“放你的狗屁!那狗官在山东,帮着税监马堂马阎王,不但搜刮得天高三尺,连坟地里的死人也骨散棺分,你居然说他是穷清官,要不是你昏了发疯,就是把我行尸当成白痴。那么,你擒他来做什么?”
“慢着慢着,你所说的狗官,是指……”
“山东博平的知县阎忠。”
“你是见了鬼了。”
“什么?”行尸的怪叫声可怕极了。
“我们所救的人,是湖广应山县的退职知县颜耿文。”
“什么颜耿文?”
“颜色的颜,忠心耿耿的耿,文章的文……”
“你才是见了鬼了。”
“钱老哥,你听我说。”鬼手龙续采低姿势:“我这两个晚辈,是老友九灵萧的一双儿女。三年前在应山,九灵萧被他的好朋友癞龙殷浩所出卖,玩买盗栽赃的老把戏,而且毁了双脚,送入应山大牢。幸而颜知县明镜高悬,费尽心思查出真象,洗脱张老哥的冤屈还他清白自由。因此,听说颜知县因得罪权贵而丢官,派一双儿女前来暗中照料……”
“鬼手龙,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行尸厉声说:“你鬼手龙不是善男信女,九灵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编出这个故事拙劣得很……”
“你……”
“我行尸要的人是博平阎忠知县。”
“我鬼手龙救的人是应山颜耿文知县。”
“好,我们来看看就知道了。”
“这……”
“如果是应山颜耿文,我行尸道歉。”
“如果是博平阎忠,我鬼手龙以至诚奉送。”
“一言为定。”
“我信任你钱老哥。”
“到土地庙验看。”
小小的土地庙点起了蜡烛,昏迷不醒的严知县搁上了祭台,刚将脸拭擦干净,行尸便跳起来。
“天杀的!不是阎忠。”行尸叫:“我怎么这么倒楣?追了半夜,等了半夜,等到的是你们这几个混球!罢了,我道歉。”
“哎呀!这人不像爹所说的颜恩公。”张姑娘叫:“爹说恩公是国字脸,这人腮上无肉,高颧鼠须……哥哥,我们救错人了。”
“哈哈哈……”行尸大笑起来,声如枭啼:“还有比我更倒楣的。抢错了人情有可原,救错了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哈哈哈……”
“天啊!我……我不要活了……”黑衫客以手掩面痛苦地哀叫。
“先不必急,问清楚再说。”许菡同情地说。
三下两下搬弄,严知县便醒来了。看清了这群鬼怪似的男女,这位七品大老爷父母官惊得跳起来。
“。你……你们……”严知县不等有人问,先自叫起来:“你们是些什么人?朱五丁!朱五……丁……”
他在叫他的保镖头,希望五丁力士来救他。
“朱五丁?”行尸一愣:“五丁力士朱五丁,听说这人在京师鬼混……”
“他是我……我请的保……保镖……”
“你请他保镖?你是什么人?”
“本官姓严,名秉廉,草字真持。”严知县忘了自己是退职的官:“本来任职山西介休……”
“呸!原来是山西介休那个什么九重青天。”行尸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好家伙!前年我途经山西,就听说过你这个大名鼎鼎的酷吏。好哇!咱们来玩玩青天大老爷的游戏,土地庙就是大堂,我是青天。”
“钱老哥,你……”鬼手龙讶然问。
“你别管,我是童心未泯。”行尸挥手赶人:“你们快去办事。我抢人抢不到无所谓,你们救人如救火不可耽误,迟恐不及,快走。”
“确是如此,兄弟告辞。”鬼手龙带了黑衫客兄妹向众人告辞,匆匆走了。
行尸一脚将严知县踢落祭台,自己往祭台上大马金刀地一坐。
“大刑伺候!”他兴高采烈地大叫。
两位随从打扮的人应喏一声,一左一右将严知县架住了。
“你们……”严知县尖叫。
“罪犯跪下!”
膝弯挨了一——,严知县爬下哀叫。
“严知县,你可认罪?”
“这……本……本官认……认什么罪……”
“大胆刁官,胆敢不认罪,打!”
江湖人的打,可不像犯人在公堂挨板子那么轻松,两随从拖起严知县,小腹两肋共捣了八拳之多。
“噢!噢……呃……呃……”严知县挨到第四拳就叫不出声音了,口角开始溢血。
再次被按住跪下,要是没有两随从扳住,人早就爬躺下来啦!
“你绰号叫九重青天,人怎能看得到九重天?所以你的百姓讽刺你是看不到的青天。前年一年中,你在大堂上用卅六种酷刑,当堂杀了廿一个你认为不招供的犯人,有否其事?说!”
“这……”
“说!不说就大刑伺候。”
“是……是的。乱……乱世用……用重典……”
“你是朝庭的命官,对不对?”
“我……科甲正……正途出……出身……”
“你懂皇法?”
“懂……”
“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本官一……一不贪财,二……二不收贿,三不讲……讲情,为官廉明能断,铁……铁面无……无私……”
“朝庭规定官吏断案,使用何种刑具?”
“这……”
“说!”
“苔与……与杖……”
“你知道鞭与杖的尺寸?”
“知……知道……”
“你问案所用的卅六种刑具,是朝庭颁布的?”
“这……”
“招!”
“乱……乱世用……用重典,那……那些刁民罪……罪犯,如……如不用重刑……”
“这么说,你是私造刑具了?”
“本官只……只是……”
“你还有道理?用刑!”
两随从这次不用拳,用手指,硬将严知县的双耳撕下来,再摺下两块肩肉。
“啊……”严知县杀猪似的狂嚎。
“招不招?”行尸的喝叫声刺耳极了。
“我……”
“用刑!”
“我……我招……”严知县崩溃了。
“你私造刑具?”
“是……是的……”
“你知法犯法……”
“我……”
“用刑!”喀勒两声,严知县的双膝折断了。
“招不招?”
“我……招……”
“知法犯法?”
“我是鉴于百姓冥顽不……不灵……”
“用刑!”
“我招我……招,我知……知法犯……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