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跟踪两个黑影跳入一座建筑的后院,他才发现这是位于滹沱河北岸的滹沱河神祠。
这是一座有三座殿堂的神祠,平时只有三个年老的管祠人照料,有水旱灾才有人前来求祷,官府春秋两祭才有仕绅们光临。西面里外,就是南下的大桥广济桥。
竟然有人利用神祠藏身,不怕河神降罪。
两个穿夜行衣的黑影,钻入后院的两座房舍,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没有人走动,看不到灯火,整座河神祠阴森死寂,似乎长久以来,这里就是不沾人气的地方。
三人在附近搜了两遍,一无所见,最后伏在屋脊上,分向四周居高临下搜视。
“门窗全都是闭牢的,人怎么一进去就无声无息?不合情理。”他向身侧身材稍矮的鬼面人低声说:“除了大殿有长明灯之外,各处看不到一星灯火,奇怪。”
“咱们被人发现了。”身材稍高的鬼面人语气有点不安:“刚才那两个家伙是诱饵。”
“怎见得?”他有点不信,就算不下雨,凭他们三人的神奥轻巧与老练的跟踪术,对方发现的成算,决不会超过一成。
“不要小看了这次来真定想发横财的人,小老弟。”鬼面人摆出老气横秋教训人的气派:“这两个家伙直接出城,毫不停留一口气便往这里走,就是预先定好的诱人入迷途的妙计,以掩护其他的人平安脱身。这里房舍虽然不多,但隐蔽而格局散漫,咱们如果要逐屋去搜,还没搜完就天亮啦!”
“那……前辈的打算……”
“就让他们带我们去找其他的人。”
“这……可能吗?他们既然把我们引来……”
“他们也认为跟踪的人以为无利可图,不耐烦必定死心离开了。这里地势对我们有利,能走的方向只有北面比较容易些,所以,我们离开到北面去等。”
他想想也对,三人立即匆匆跃下自西面撤走。
他们走后不久,两个黑影重新现身,反而跟在他们后面,直等到他们向北折走,这才互相一打手式,继续向西走了。
广济桥附近烟雨蒙蒙,官道空荡荡鬼影俱无,两个黑影越过桥头,攀上南关的关墙,消失在房舍栉比的南关一条小街下。
一栋连进的阴森古宅靠近城根,东面不远处是濒有名气的赵将军祠。
第三进的一间密室内,里面灯火明亮,外面黑沉沉,四周戒备森严。
里面有七个人,其中有夏姑娘、五湖老怪、氤氲鬼王、与那位风度极佳的青衫中年人。
壁柱下,吊着一个浑身湿透,留了两撇鼠须的人,仅脚可以沾地,大概被吊得有点受不了,哼哼哈哈发出痛苦的呻吟。
“狗官,你如果不赶快招,就得准备皮肉受苦了。”五湖老怪狞笑着,用一把锋利的牛耳刀,在俘虏的脸上磨来磨去:“你的几个心腹仆人,押送财物从那条路走的?快招。”
“你杀了我我也不说。”狗官居然咬紧牙关忍受折磨:“我说了,你们同样会杀我的。”
“阎知县,我们可以保证不伤害你。”夏姑娘嗲声嗲气地说:“你必须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要的只是你那些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财宝,对杀你毫无兴趣,要钱不要命,这是我们行事的宗旨。钱财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如果留不住命,再多的珍宝对你也毫无意义。说吧!何必等身上掉了几块肉再说?反正你一定要说的,早说些就不必受苦,对不对?”
“我不相信你们的保证,我要你们依我的条件来谈公平的保证。”
“你的条件是什么?”五湖老怪阴笑,牛耳刀的刀尖,突然刺破阎知县的右颊,立即有鲜血缓缓沁出小创口。
“哎……哎唷……”阎知县狂叫。
“说!”五湖老怪大声叱喝,刀尖移向左颊。
“我说……我……说……”阎知县惊怖地厉叫。
“快说!”
外面,突然传来三记叩门声。一名中年人到了门旁,伸手拉开房门。
“什么事?”中年人向门外的人问。
“雷、贺两人回来了。”门外的人欠身恭敬地回答。
“怎么说?”
“有人跟踪他们,被他们引到河神祠去了。”
“是什么人?”
“不知道,要不要传他们两人来问问?”
“不必了,没有重大事故,不要打扰。”
“是,小的遵命。”
这一打岔,阎知县没能将珍宝秘密运送的秘密说出。
“长上的侍女回来了吗?”
“没有。”
“她们负责监二君一王的人,返回时要小心接应。”
“小的知道。”
“好,辛苦些,小心了。”
室门掩上,五湖老怪的注意力拉回至阎知县身上。
“现在,我听你说。”五湖老怪得意地阴笑:“你那些心腹仆人……”
“哎……”门外传出骇叫声。
“砰”一声大震,室门闩断急震而开。
“哈哈哈哈……”稍高的鬼面人当门而立大笑:“果然妖魔鬼怪联手了,可被我找到啦!你们捉了阎知县?就是这个人?”
氤氲鬼王站得最近,手急眼快,拔剑一闪即至,剑出狠招飞星逐月,似乎想一口气把鬼面人扎十几个窟窿,反应极为迅疾。
“散魂香来了!”鬼面人怪叫。
氤氲鬼王的剑并不怎么令人害怕,令人害怕的是交手中途,袖底悄悄散发出来的散魂香,有不少武功高明多倍的高手名宿不知这鬼王的底细,死在他的下三滥散魂香下,死得糊糊涂涂。
一口叫穿了鬼王的恶毒伎俩,鬼王已经来不及变招了,啪一声响,鬼王人藏在身后的左手一拂,短手杖不轻不重搭住剑推偏半尺,鬼王收不住势直撞而入。
“你可以去做鬼之王了。”鬼面人说,右手扣住了鬼王的咽喉,五指一收一拉,咽喉立即出现一个大洞,鲜血与气狂流喷出,身躯继续前冲,冲出门外去了。
外面本来站着身材稍短的鬼面人,向侧斜跨一步让出去路,然后闪电似的超越稍高的鬼面人,剑如经天长虹,里面的一个中年人连人影也没看清,剑已贯肋入体。
第三个出现的是金笔秀士,劈面碰上了夏姑娘。
“原来你就是阴魔夏秋姬。”金笔秀士半惊讶半失望地说:“你还真像一位名门淑女呢!打!”
斜刺里冲来一个面目阴沉的人,大喝一声,一记推山填海近身抢攻,招发时劲气山涌,双掌的潜劲阴寒砭骨,击实了很可能骨肉化泥。
攻阴魔的金笔折向,一振之下,阴狠霸道的掌力四散,笔尖一闪,贯穿了那人的左肩井,加上一脚,把那人踢得仰面摔倒。
阴魔一声娇啸,右指左掌罩住了金笔秀士。
金笔秀士哼了一声,金笔一拂,嗤一声与指力虚空接触,笔一震稍向上扬,指功也一哄而散。
他的左掌也从笔下吐出,一招袖底藏花,接住了拍向胸腹的纤纤玉掌,啪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
“碎玉掌!”金笔秀士冷笑:“再接你几掌你就黔驴技穷了,你最好撤剑,听说你的魔幻三剑十分不了起呢!”
两人重新缠上了,阴魔不撤剑,改用指功与爪功疯狂地进击,金笔秀士也收了金笔,以一双肉掌步步进逼,一记还一记招招硬接,各展所学打得天昏地黑。
密室宽敞,但六个人交手,就显得有点施展不开了。稍矮的鬼面人,把五湖老怪逼在壁角,老怪的鸭舌枪递不出招式,只能用近身的挡架少数几招勉强支持。
稍高的鬼面人,把那位英俊的中年蓝衫人逼在另一壁角。蓝衫人似乎两手空空,脸上有安详的微笑,慢慢地向后退,双方皆无意抢先出手。
“李大妖神,你们妖魔鬼怪四个人,很少凑合在一起,没想到居然联手凑合在一起了,果真是利害可以让死仇大敌结合在一起,只要有利可图,仇恨又算得了什么?”鬼面人轻拂着短手杖,用嘲弄的口吻说:“妖魔鬼怪联手,果然非同小可,二君一王那么多人也劳而无功,被你们四方合作巧怖玄虚轻易地把人弄来了,佩服佩服。”
李大妖神不能再退了,后面已无退路。
“你不必装神弄鬼,我知道你是谁。”李大妖神镇静地说:“六合潜龙,李某不是怕你,而是你不该管这档子闲事。”
“管什么闲事呀?”
“阎知县是众手所指的贪官,他替税监阎王马堂搜刮,山东的百姓恨之刺骨,你侠义英雄能管这档子事?而且,马阎王派了许多爪牙来追赃,二君一王也是马阎王的外围忠实走狗,他们都来要狗官的命,我等于是火中取栗救了他的狗命,你能管?”李大妖神振振有词,似乎夷然无惧:“你们已经杀了我两个随从,也杀了鬼王,我会公诸天下,向阁下讨公道。”
“你最好现在就向老夫讨公道。”六合潜龙咯咯怪笑:“老夫管的不是贪官的事,老夫也不认识那一个是阎知县。老夫不但杀了你的随从,你那些以小聪明派人四出诱敌到河神祠喝西北风的爪牙,与及这间屋子里的一些狐群狗党,大概没有一个活的留下了。咯咯咯……李大妖神,你再不使用你的妖法,就没有机会了。”
“裴老鬼,不要欺人太甚。”李大妖神终于不再镇静,脸上的安详笑意渐渐消失。
“老夫不知道欺了什么人,只知道你们在驿馆公然掳人在这里酷刑煎迫。咯咯咯……好像你的小手指,曾经钩动腰袋的小饰环,我猜,如意浮香拿出来了,好哇!好久没碰上玩香的大男人,可有得玩了。”
“你……”
“赶快全拉出来呀…香就可以尽快——放出来啦!”
“在下的兵刃不在身边。”李大妖神不敢将小环全拉出来,对方已经识破玄机,当然不怕如意浮香,——放出来必定浪费了宝贵的浮杳。
“哦!你的搜魂——?咯咯咯……李大妖神,你令老夫为难,总不能让你大摇大摆走来走去找——呀?”
李大妖神眼神一变,哼了一声。
“也许,用不着在下的——搜你的魂。”李大妖神的口气变得强硬了。
“的确也许,但老夫不吃激将法这套老把戏,老夫要把你一身零碎,一件一件——出来。来,老夫先用左手和你玩玩。注意,玩真的哪!”
李大妖神冷冷一笑,眼中杀机慑人心魄。
室门外,飘入一条丝巾。
另一面,稍矮的鬼面人,刚好一剑贯入五湖老怪的心坎,几乎把老怪钉在墙壁上。
金笔秀士舍长用短,收了笔徒手与阴魔缠斗,虽则占尽上风,但想在短期间内,把滑溜如蛇以阴柔的劲道游斗的阴魔击倒不是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