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2)
“哦!蒲州十杰的快剑罗定一,你的剑一点也不快。”甘锋眼中有疑云:“你们蒲州的十杰,有大半是半匪半豪的货色,你快剑罗定一并不是最坏的一个,怎么千里迢迢纠合一群泼贼来扮强盗?”
“这……人无横财不富……”
“奇怪,孙太监在天下百余名税监中,不算是最坏的一个,比起邻省的梁剥皮好一百倍,你们不抢陕西的贡物,却抢孙中官的私囊,真该死。”
“孙中官是矿监,他在山西负责开矿,金银宝石算是无主之物,不沾百姓的血腥,所以……”
“所以你们要抢?”
“是的。孙中官送往京都的贡物有官兵保护,直接送交两厂接收,所以他自已中饱的金宝不敢附载,私自派人偷运返京,被我们查出底细,所以……”
“你们真可怜,事先没侦查清楚,糊糊涂涂见人就抢,抢错乃是意料中事,你看我们像是……”
“不能怪我们。”快剑罗定一为自已的错误辩护:“闻风赶来发财的人很多,前前后后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一带等机会,发动攻击的信号已经传出,谁不想争先抢着得手?偏偏碰上你们在这抢劫区出现……”
“打发他走,甘锋。”车旁的公子叫:“这家伙不算太坏,破了他的气门,叫他快滚。”
“是,甘锋遵命。”甘锋欠身恭敬地答。
听说要破气门,快剑罗定一心向下沉,猛地一蹦而起,撒腿便跑。
仅跑出第三步,感到背领一震,被人第二次抓住了。
“放我一……马……”他心胆俱寒狂叫。
“放心,你死不了。”甘锋说,砰一声将他摔翻在地,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们在这里掩埋尸体,慢慢跟来。”公子在远处说:“记住,非必要不许露名号,小心了。”
声落人动,但见淡绿的身影像流光,一两闪便消失在路旁的树林内。
山脚下的松林血腥刺鼻。
大车静静地停在路中,四匹健骡不安地喷鼻踢蹄,刹车已经拉紧,车子不易拉动。
车侧,摆了两具尸体,是车夫和那位大马脸老大。
两匹无主健马,散处在路右的松林内,其他的坐骑与驮骡,皆踪迹不见,显然已被抢劫的人牵走了。
抢劫得手,应该远离现场,这是江湖朋友必须知道的金科玉律,可知那些下手的人,早已远出十里外了。
林内散布着十五具尸体,有七具是骡夫,一个保镖,其他七具是抢劫的人。
更远处,也陆续发现尸体与无主坐骑。
抢劫的人不是一批人,而是许多批,从尸体的穿章打扮不同,与及坐骑的配具可知端倪。至于哪些人得手,就无从猜测了。
公子爷出现在大车旁,背着手游目四顾。
车上的杂物曾经被澈底搜查过,一些锅、篮、箱、笼都被打破抛散在车旁。
“宝物藏在那些驮骡货包内,被手快的人抢走了。”他自以为是地自言自语:“这里经过一场疯狂的搏杀,抢劫的人付出了相当重的代价,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来晚了,没有什么事好做了,下一步该是……”
他忽然转身,眼中有警觉的光芒乍现乍隐。
两个全身黑衣,黑包头黑巾蒙面剑系背上的人,出现在他身后的路旁松树下,两双怪眼放射出阴厉的光芒,浑身散布出阴森、冷厉、诡奇、摄人的气氛。
“你把他们都摆平了?”一个蒙面人用刺耳的嗓音问,阴厉的目光紧紧地捕捉他的眼神变化。
“我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他泰然地否认。
“你说谎!”语音更厉了。
“我姓乔的为人也许很坏,但不屑说谎。”
“哼!你的党羽把东西掳到何处去了?”
“我再一次郑重告诉阁下,我刚经过此地,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变故,够明白了吗?”
两个蒙面人走近车旁,瞥了两具尸体一眼。
“哼!能一剑贯穿马夫子心坎的人,江湖上屈指可数。”仍是那位蒙面人向他发话,站在他面前一丈左右:“小辈,你是真人不露相,亮名号。”
“哦!你是说,这个人是京都三大剑客之一,绝剑秀才马扬?”他指指大马脸的尸体:“老天爷!他死得好窝囊,死时手中没有剑,他不该扮商贾掩去本来面目与杀手打交道,他是被人出其不意一剑杀死的,枉有一身拳剑绝学,却在知已不知彼之下枉送了老命,衰哉。”
“你还没回答老夫的话。”蒙面人厉声叱问。
“没有必要。”他沉静地说:“在下是刚路过此地的人,根本不曾目击任何事故……”
“亮名号!”
“无此必要。”
“哼!唯你是问。”
“在下……”
蒙面人右手疾抬,扣指疾弹。
他吃了一惊,倒飞两丈外。
指风破空厉声尖锐刺耳,劲道远及丈外,听声便知这种指功的可怕程度,用来突袭必定万无一失。
但这种突袭的心态十分卑鄙,有这种造诣的人,武林中寥寥无几,足以跻身特等高手之林,决非无名小卒,不可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突袭。
如果不卑鄙,又何必蒙上脸?
公子爷发现死者的身份之后,知道绝剑秀才死于突袭,便油然兴起强烈的戒心,严防意外。
有许多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宿,常会在不明不白中死去或失踪,很可能发生了不寻常却又不足惊异的变故,说不定是死在一个仅会挑水劈柴的俗人手中。
心中早有警觉,就不会上当了。
果不其然,对方突然下杀手。
“穿云指!你这卑鄙无耻的老狗,老杂种!”他破口大骂:“乌龟王八也比你高****……”
骂得粗野,泼辣,刻毒,与他的书生打扮一点也不相配。
蒙面人怒火焚心,猛地闪电似的扑上,一爪抓出。
指功惊世的名家,抓功也一定不错,这一虚空一抓,真有石破天惊的声势,真可以在八尺内抓石裂碑,沾体骨碎肉裂。
他凌空倒翻腾,间不容发地两空翻远出三丈外,犹感到劲风扑面生寒。
原来不仅是一爪,而是三爪,分别抓向他的左右,像是同一瞬间三爪同发,不论他倒退或向左右闪,皆难逃致命一抓。
但他是凌空上升后空翻脱身的,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后空翻比后退要慢得多,但上升却可以摆脱爪劲的直冲急袭,他成功了。
另一个蒙面人电射而至,远在两丈外便双手齐挥,两枚隐冷灰蓝色的淡芒,发出刺耳的怪异破风声,向他飘落的身影集中。
“贯日毒虹!”他吃惊地叫,人顺势向下一挫,突然幻化流光,但见水湖绿身影似是委地而没,眨眼间便重现在右面五丈外的松林内。
“一无所获,在下犯不着和你们天南双煞玩命,后会有期。”他扬声说。
“你走得了?”两个蒙面人同时叱喝,身形急射。
一声长笑,水湖绿人影冉冉消失在林深处。
片刻,天南双煞失望地重返大车旁,显然将人追丢了,怒意仍挂在脸上。
“这小王八到底是何来路?精明机警轻功超尘拔俗,而且知道咱们的底细,真得提防他报复。”发射贯日毒虹的人咬牙说。
“别管他,一个怕死鬼,不值得提防。”具有穿云指绝学的人察看大车:“先找出线索,看到底是些什么人在些地行凶。看光景,不是那小王八做的好事,好像他除了一把摺扇之外,别无其他兵刃……咦!什么人?”
三个青衣人从对面的松林中,以奇快的轻功飞掠而来,来势汹汹。
两男一女,年岁皆在半百上下,武器是一刀一剑一笔,相貌一个比一个狰狞,佩剑的中年女人,真像一个阴厉的怪巫婆。
“人还在。”佩刀的三角脸怪人老公鸭嗓子十分刺耳:“要他们招供。”
“拉掉你们脸上的遮羞布!”手按在判官笔上的丑怪中年人咄咄逼人:“让在下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货色。”
“中条三丑,少在老夫面前狂吠。”具有穿云指绝学的蒙面人傲然地说,但手上已经按上了剑靶。
先前面对公子爷,这家伙不屑拔剑,这时放弃使用绝学穿云指,反而准备用剑,可知口气虽然够强够傲,其实暗怀戒心,对中条三丑怀有顾忌。
“你们三丑不是好东西。”另一蒙面人接口:“劫宝的人一定有你们一份,你们该死!”
丑怪女人不理会男人们斗嘴,像个旁观者,独自走近大车,察看死者和车中的凌乱景况。
“即然知道咱们中条三丑的名号,依然敢如此狂傲,该死一百次。”佩刀的丑怪厉声说,向前逼近:“我要你们真的死一百次……”
刀光乍闪,罡风厉啸,人与刀浑如一体,突然发起可怖的狂攻,真不像个成名人物,与天南双煞一样,似乎对出其不意突袭学有专精。
天南双煞对突袭学有专精,对防止突袭也经验丰富,刀气及体,剑亦同时出鞘封出,由于暗中已经运功戒备,剑出自然力道如山。
“铮!”龙吟震耳,狂野的刀光剑影乍合乍分,凛冽的刀风剑气激荡,澈体生寒。
双方刀剑上的劲道皆空前猛烈,功力也半斤八两势均力敌,双方皆被震得斜飘出丈外,脸上都变了颜色。
蒙面人的退向真不妙,恰好向车旁飘落。
丈外的丑女人背向撞来的蒙面人,似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记倒打金钟向后拍出一掌,掌出无声无息,相距近丈,这一掌毫无劲道,绝对不可能伤人,旁观的人根本就不相信她在攻击,还以为是信手后挥的习惯性小动作,何况她正在察看死尸,不可能知道身后有人退近。
“呃……”身形未定的蒙面人惊叫,身形一晃,剑无力地下降,被掌劲结结实实击中胸腹交界处。
这瞬间,蒙面人的左手也向后一扔,灰芒出手。
“该死的贱女人……”具有穿云指绝学的蒙面人厉声咒骂,发现同伴受袭,咒骂着拔剑冲出抢救同伴。
“铮!”判官笔在半途截住了,笔剑相交,火星直冒,罡风似殷雷。
双方功力悉敌,同被震退。
身形震弹的始动瞬间,穿云指出手。
使判官笔的丑怪人笔上的潜劲稍弱一分半分,护体气功在这一震之下,护体的功能最薄弱,更没料到蒙面人具有如此可怕的穿云指绝学,即使看出有异,也来不及闪避了,想抗拒更是力不从心。
眉心正中,出现一个指头大的洞孔,鲜血如注,不等身形稳下,鲜血已流至口部。
“砰!”发射贯日毒虹的蒙面人倒了。
“噗!”丑怪女人也同时栽倒。
“啪!”使判官笔的丑怪人同时摔倒,眉心要害一击致命。
几乎在同一瞬间,倒了三个。
“救……我……”发射贯日毒虹的蒙面人战抖着缩成一团,向同伴呼救:“阴……煞潜……潜能……”
同伴已无暇救他了,同伴已被使刀的丑怪人缠住,一刀一剑疯狂地挥动,穿云指力被刀风一一化解,刀气的威力空前凌厉,漫天澈地的刀光也慑人心魄,拼命单刀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尘埃滚滚中,剑已萎缩得递不出招式,只能无望地全力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