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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双瞳

又宽又深的峡谷,小城很难想象在它面前自己有多么渺小,如果对面站着一个人的话,仅用肉眼恐怕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峡谷的深度小城就弄不清楚了,可能有它的宽度这么深,因为从上面往下看,只能看到一大片绿色,地毯一下,分不清究竟是树冠还是低矮的小草。

密林的足迹好像在这个峡谷面前稍微做了停留,四面悬崖边沿全看不见沙石,仍旧一片绿色,许多大树横立在上,百余条大大小小的瀑布从山体流出,或高或矮分布在悬崖四面,飞流直下,远远看去,就像悬挂着一条条轻柔的白色丝巾,经过太阳的照射,数不尽的七色虹光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瀑布边沿。

小城简直要看呆了,一路走来的艰辛根本不算什么,面对此景,那种感觉根本就说不出口。小城咧开嘴望向师父,师父朝他微笑了一下,心事重重地向前走了几步往下看,许久才说道:“咱们到了。”

师父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这游山玩水的,既然到了目的地,那正说明师父所说的地图指向便是这里,他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呢?

小城紧接着把眼睛往后移动了几分,飞燕站在后面,但离得很远,小城刚想叫她,忽然发现飞燕的眼睛有点不太对劲,瞪得老大,两颗眼珠子完全看不见眼白,黑洞洞的,倒像两孔黑色的深渊。小城吃了一惊,仔细一看,飞燕瘦小的身子竟在剧烈的发抖,整个人看上去就要轰然破碎一般。

飞燕这是怎么了?

小城一想不对劲,转过身子就要往她的方向走,刚迈出步子,只见飞燕迅速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又猛地睁开,恢复了正常,见小城正看着自己,掉头就走。

小城远远望着她的身影,叹了口气,之前发生得一切仿佛都是幻觉,兴许是自己看错了。

董正和隐娘面对此景也同师父和飞燕一般,丝毫不为所动,冷眼看着这一切,好像早就已经见惯了。所有人当中就数小城最为激动,小城自讨没趣,又向飞燕望了几眼,见她正坐在远处,双手抱住膝盖好像在想着什么。

他怎么也弄不清楚飞燕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是生病了?看了一会儿只见飞燕突然将头抬了起来,直直望着天空,小城也抬起头,天边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大团黑云,太阳很快被紧紧遮住,整个世界顿时暗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大风,凭空生出一般,嘶吼的风声伴随着树木的碰撞,小城遮了遮眼睛,转过身子,师父三人正站在悬崖边往下看,巨风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他们就这样并排站着,仿佛三位天降的勇士,迎接着命运的挑战,毫不畏惧。

而周围所有的一切,在变天之后则呈现出了另外一番景象,悬崖边横生的树木随风扭动,仿佛要撕裂扎根的土地,飞流的瀑布被拦腰斩断一般四溅开来,整个峡谷从底部发出一声声震天的哀嚎,往下看,再也见不到那一片地毯似的绿色,留下的只有一大片模糊而又漆黑的无底深渊,好像一孔凭空生出的混沌漩涡,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生生席卷、毁灭。

小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眼前的这一切变化得实在令人匪夷所思、猝不及防,他不禁有些害怕起来,他嗅到了从这个地方所散发出的死亡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他逐渐感觉到这一行的重重危机与凶多吉少,情不自禁地往后挪了几步。但无论他再怎么往后退,也已经退不回去了。

突然的变天让他们决定先行止步,等天气好了再做打算。如今只能退回到密林里等待,悬崖边树木太少,不能遮挡大风,这场大风足足吹了一个下午,停息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黑云几乎是在一瞬间消散的,月亮煞白的光辉转眼便铺满了整个世界,经历了之前的那一番惊变,小城望着满地的银光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四周沉寂不已,听得到的只是众人的呼吸,月光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一抹死相,不止是围绕着自己的所有树木,连师父、狼三、董正和飞燕脸上都是如此。

他说什么也坐不住了,索性站起身去四周找了些干木头点起一堆篝火,众人随便填了填肚子后,各自回帐休息。

小城毫无睡意便在篝火边坐着,夜晚的密林本该不会像今晚这么安静,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城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他期望能够听到一丝虫鸣,或者一个细微的声响,但什么也没有,连他的脑袋里也都空空如也。他把头转向了峡谷所在的位置,奇怪的是那里本该有几棵大树,但他什么也没有看见,除了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股不安的恐惧突然从他心底升腾开来,传遍所有的神经,弥漫到周围的空气里,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两颗眼珠子充血发麻,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声音很轻但十分明显是从悬崖那里传过来的,他听到有人在一遍接一遍地叫着自己的名字,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早已死去多年的娘!

“小城......小城......小城......小城......”

“小城,你,你去哪儿?”

另外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小城猛地抖了抖身子,眼前忽然明朗起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走到了悬崖边,只要再踏上一步便会跌入峡谷,粉身碎骨,梦魇一般......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城只感觉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在释放冷汗,整个人如坠冰窟,他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峡谷亦被月光紧紧遮盖,数条瀑布发着银光宛如从天而降,但峡谷那深不可测的底部仍旧令他感到一阵眩晕。他往后挪了挪身子,再不敢去看,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小城,你,你快回来!”

是飞燕的声音!

小城心里一暖,赶忙转过身去,飞燕单薄的身子立在离自己不远处,小城再次看到她的身体就要崩塌一般瑟瑟发抖,月光将她满脸的眼泪映照得荧荧发亮。

小城飞奔上去,一把拉住她的纤细的小手就往后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或许是本能,他害怕这个峡谷,莫名的。

飞燕的眼泪一直止不住地往下流,小城将她扶到篝火旁坐下,却是束手无策,他不知道飞燕为什么会哭,也不懂怎么去安慰她,就只紧紧地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喉咙里像塞了东西,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飞燕将眼睛慢慢移动到他脸上,小城再一次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球,但他这次看得很清楚,并非是飞燕的眼睛变成了黑色,而是她的眼珠子里多了枚瞳孔,四枚瞳孔就这样硬生生地挤在两颗眼球当中,直直地盯着小城。

这一惊变令小城打了个哆嗦,心脏“突突”直跳。

飞燕“唰”地将脸转了回去,只留给小城一个背影,望着飞燕齐腰的黑发,小城定了定神,原来飞燕真的生病了,她肯定是害怕我看到她这个模样才一直远远躲着我。

小城决定说些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飞燕突然说道:“小城,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害怕。”说完又哭了起来。

看着她不断颤动的双肩,小城本能地伸出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肩膀上,问道:“你......你怎么了?”

“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我看见了,我......我看见了。”

飞燕越说越激动,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小城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什么叫所有人都死了?她又看见了什么?小城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跟着飞燕的肩膀一下又一下隐隐作痛起来,这是为什么?小城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了她,他什么也不知道,但他感觉自己这样做或许是对的,他不想看到她难过。

“小城,带我离开这里,我害怕这个地方,我害怕我们都会......”

几乎在第一时间,小城做出了决定,“恩,我们一起走,现在就走!”他不自觉地将脸重新转回到悬崖所在的方位,忽然一个黑影从远处一闪而过,顷刻间就朝他面门扑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还未绷紧,一阵剧痛便由他的头部传遍了全身,意识随之慢慢模糊,倒下的瞬间,他的眼前早已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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