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圆月转到中天、天地一片明朗的时候,陈玄总算回顾完往事,让龙洁、王东、张兰三人有所感触的同时,自心也更增了几许清明……
晚风渐凉,几人便回转房间,各自打坐、休息……
当陈玄做完睡前功课、神完气足地准备休息时,龙洁又来敲门,找两人出去到月光下打坐……
被吵醒的王东听说张兰不去,再看龙洁穿着羽绒服、抱着被子的架势,便倒在床上死活不愿意动弹一下了,于是在龙洁再三鼓吹那玄武脖子上打坐有多好之后,陈玄便感觉怪怪地随着龙洁,抱着被子有点儿偷偷摸摸地,再次来到之前看夕阳的山崖上……
晒着月光打坐一阵之后,在龙洁的提问之下,陈玄又讲了一番身心修行的经历与感悟后,被再三问及情感经历,也便边梳理反思、边坦白从宽了……
因为思想的早熟而与同龄人极度不合拍,陈玄的情感经历竟是出奇的简单。除了在小学、初中时期对三四个女孩有过长则一两年、短则一两月的朦胧好感外,便是高中时的一段有比较清晰感受的暗恋……
那是据说一个人的生命中最美的花季,那可以说是一段爱的天使眩目的日子。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天出现了一个闪耀着光芒的天使。
那似乎是午时,由静谧的小径步出,陈玄兀自打理着肆意翻飞的思绪。
却不想,蓦然间,竟有道道刺眼的光芒侵入了陈玄正随深思出游的眼睛,瞬间便湮灭了他所有的意绪。
陈玄打起心神向那光芒的来处望去,却是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孩正轻盈而恬静地走过……
多年之后几番思索,陈玄觉得那奇怪而刺眼的光芒,应当是白色衣服对阳光的反射……
虽然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勉强的答案,可自那之后陈玄突然发现,不知怎的、不知何时,自己悠然的思绪已变得混乱、女孩儿那放着耀眼光芒的影像已经将关于她的所有记忆改变……
人的神思,实在不是一般的奇妙,一个瞬间竟致发酵了一串的记忆、造就了一个全新的往昔!
那是一个陈玄早已熟识的女孩,长得只能说比较可爱、比较有灵气,可应远不至于到那种惊绝人寰、天人侧目的地步。
不过,女孩儿天使般活泼而独特的性情,刀确实曾让陈玄暗自想过,有这么个女孩儿做小妹,应该会是件很美妙的事儿……
可那陡然出现的光芒,却在瞬间眩晕了陈玄的眼睛,也同时莫名眩晕了陈玄原本明澈的心神,从而使陈玄的心底里莫名生出了一丝特别的情愫……
随着这情愫立时引发的记忆之发酵,这特别的情愫,便在一份份记忆的转化滋养下,不断生发、成长、壮大……
以至于到女孩儿远去、陈玄的心神与意绪渐而回归平定,陈玄的心思与意绪里,已蓦然出现了一个萦绕不散的、可爱得让陈玄不敢直视的如同爱的天使的影像……
如此,一段爱的天使眩目的日子便开始了……
常日思索的间隙,那眩目的光芒,会莽撞地撞入忙里偷憩的心绪……
无知无觉的梦里,那眩目的境象,会无礼地搅乱梦境的安谧……
间或偶遇的瞬间,那眩目的感觉,会一次次激起平静心湖里莫名欣悦的涟漪……
偶尔自然地相视一笑,更是会无端地造就出心头一阵阵比蜜还甜的甜蜜……
难得的随意寒暄一语,则会毫不客气地扯起心神里无止无尽肆意飘飞的意绪……
……
如此,那眩目的感觉,便神奇地延续着一个天使的美丽,也拨弄、调教着一颗正困惑着、寻索着的心……
当不久后,在时日的长廊里,不止的思索终渐渐为陈玄打理出了一副大致明澈、强健的心神,渐而日趋明晰的神思与莹澈的心境,使陈玄对待生命与人生愈加地淡然与随缘,也便在无知无觉中,那眩晕的感觉便渐渐消减、淡薄而终至于隐去……
蓦然发觉时,陈玄心底里大为感慨的同时,也不免怅然若失……
不过,随着于人生的视界逐步扩大、对生命的认识愈为清晰,陈玄也便安然于那眩晕的感觉与记忆被收归心底。
如此,那那闪耀天使之光芒、充斥着眩晕的日子,也便渐而成为一段美丽而久远的记忆。
也许,这莫名的眩晕与特别的情愫,便可勉强称之为“爱”了吧!
不过,认真地想想,陈玄觉得应该还不是,至少会不全是吧……
那只是在蓦然一视的一瞬间,被特别的机缘、特别的景像触动了某根特别的心弦,便产生了一种微妙而莫名的情感……
想来,这勉强应该算是一种近乎于爱的情感吧!
一瞬间触发的情感,虽似乎跟一见钟情能扯上些关系,不过在根本上却应该是大不相同的,毕竟那钟情的基础,仅仅只是一见而已,即便有前生往世里的烙印与伏笔,对眼光、因缘诸般的要求标准却也应该是高了去了,想来很难成为一种常见的现象!
因而所谓的典型而靠谱儿的一见钟情,难免只是极少数,毕竟即便单从概率论上说,那大多的微妙情感的降临,应当还是在那长长短短相处后才会逐渐触动、萌发、生长的……
只是很可能确实会常有,那偶然的蓦然一瞬特别触发,让量变达到质变、让那情感浮出水面而为人所觉……
情感之为物,微妙而莫名,一瞬间的发酵便可成就一个往昔的美妙与甘醇,试图以言语来量度,确是有些不易了!
不过,量度虽不易,把捉住大概,应还是可以的。
想来,真正的爱,应当是自然而无染、简单而莫名、愈久而愈醇的,是一个心灵对另一个心灵存在共鸣与谐振、产生时时刻刻的牵系与依赖、随时随地愿奉出滋润与慰抚、无关于那另一个心灵是否接受到、却在奉出的同时便会接收到滋润与慰抚的一种纯净、神圣而微妙的感情……
至于那于物的爱,当是这真爱的转移或衍生;至于那自私、乃至蛮横的爱,则当是在这真爱中添加了未纯净化的人性而对爱的错误追寻……
这种真爱,陈玄觉得自己还从没施予过,却先后从母亲与父亲那里接收到了……
陈玄真正地接收到母亲的爱,是在中学时期的一次母亲送自己和弟弟去上学的时候……
母亲就默默地站在那儿,目送着自己与弟弟一步一步远去,当要消失在母亲的视界里时,陈玄回头望了一眼。恰看到那让陈玄终生难忘的一幕……
母亲,如一尊肃穆的雕塑一般,向他与弟弟,投来饱含着期许与关切的眼神;那眼神与那清晨的第一缕柔和而炫美的阳光,在同一时刻到达了陈玄的眼睛、射入了陈玄的内心、袭向了陈玄的周身……
那一刻,陈玄顿感如受电击,心潮澎湃,蓦然间就觉一股豪情随即生于胸中,在体内渐而升腾……
那一刻,陈玄头颅里生发了一股激跃的电感,沿着他根根神经迅速传导,使莫名的感动随之而生、并向心神深处逐渐蔓延……
当时,陈玄觉得,他是接收到了来自母亲的那深沉如海的爱。至今,陈玄也依然这么觉得……
当时,望着那旭日在光芒的抛洒中,从鲜艳肃穆的殷红渐而变成难以直视的耀眼炫目,回味着那刚接收到的爱,陈玄觉得:
从母亲那深沉的爱里,或者从那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或者兼从那二者里,他的内心得到了莫大的力量。也便在此时,他觉悟到了人生的匆匆,开始了倍加努力地摸索与追寻……
而陈玄真正从父亲那里接收到爱,则是在被第一次高考的成绩整得无地自容的那段日子里……
在那寻梦的关键之处,上天给陈玄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为着心中理想的殿堂努力了多年,到了该收获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摔了个大跟头,无缘那梦想的殿堂不说,连个像样点儿的学校都混不上……
在得到成绩的那一刻,陈玄感觉自己真是连乘风归去的心都有了,只是当时没有风,即便有,陈玄也不知归何处去……
如此,陈玄也便不得不去面对母亲那絮叨的话语、父亲那焦虑的眼神与亲人们那关切的话语……
幸而,父亲很快拍板决定让他再来一次。当时,这让陈玄心中是大受触动。而就在父亲送陈玄去学校重来的路上,坐在车上,直面着父亲头上那一根根的白发,陈玄渐渐觉得鼻子有点儿酸、眼角有点儿湿、心里有点儿乱……
就那么望着父亲那头上的白发、有些微弯的背、宽阔的肩,陈玄接收到了来自父亲那深沉如山的爱……
如今长年在他乡漂泊,父亲和母亲一般一个月会打一次电话,先传来的,总是母亲那关切的话语,那几句从来不跑题的话问完之后,偶尔会问,要不要跟父亲说话,陈玄往往便会哼哼哈哈地肯定,于是父亲那干脆而简单的话语,便会传来,几句不变的询问在得到那不变的回答之后,也便会“教训”着意犹未尽的母亲,果断的挂掉……
简短的对话,却总能让陈玄,深深感受到父母从遥远的家中传送来的爱,从母亲那话语中的期切里,从父亲语调中的不平静里……
此时回首,陈玄自觉心中了然无憾,人生路上的失意与挫折在经过努力之后终都转化成了一种助益与财富,可假如人生能再来一次的话,定会尝试着多加十二分的小心去避免让母亲忧心、尽最大的努力让父亲少些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