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道:“那就叫玄宗吧,挺好!“
之后,便轮到王东,也被道长很是夸了一通,整得王东一直合不拢嘴……
等夸得王东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时候,道长对王东说:“你们一起来的,像是兄弟的情分,不好让你们差辈儿了,也把你归在玄字辈儿吧!
你名字里有个东字,东方属木,代表生气,也是旭日初升的地方,便取一个升字,法名叫玄升吧!”
王东念叨几回,觉得颇合心意,满意无比。
待二人的皈依证都办好之后,又闲聊一会儿,道长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计划?”
陈玄道:“准备先去太子洞,拜见一下贾道长。”
道长道:“那太好了,赶紧去,赶紧去……”
随即,道长又道:“正好他们也要去太子洞,让他们领着你们去,那就太好了……”
说着,询问了下上海来的几位的意思,得到肯定答复后,道长便道:“赶紧去吧,别去晚了,就待不了多大一会儿了。”
于是,几人便告辞出来。道长则一直送到院子外,打个稽首后,便催着几人赶紧出发。
在道长的目送下,自我介绍姓唐的男子,便当先领着几人从紫霄宫的后门儿走出,沿着石阶一路往后山攀登上去。
路途中闲聊之后,唐姓男子介绍了下另外两位,一位是他的妻子,一个是其妹妹,自己主要做古玩收藏生意,让陈玄叫他老唐便好。
陈玄便也介绍了下王东,透些自己的底细,理工科出身,混在金融投资行当里,偶尔也搞点儿古玩、文玩之类的东西。
有了共同语言,也便山南海北地打开了话题,从和田玉的品鉴,到手串儿挂件的喜好,从翡翠赌石的热潮,到当下收藏界的风向,一路聊着,便穿过了明朝所建的上书“太子岩”的古朴斑驳山门,几度曲折爬到一个八卦台上,看到了也就在上方十数米处的太子洞。
老唐介绍说:“这个八卦台,便是张三丰祖师当年练拳的地方;上方的太子洞,便是当年真武祖师修行四十二年的地方;所以,这个地方,可以说是武当山真正仙缘最盛、底蕴最深的地方。”
陈玄略略调理气息、平定心念,默默感受了下,只觉浑身被清新柔和的能量包裹,如同泡在暖洋洋而富于精华的药浴里,周身八万四千毛孔像发现山珍海味一样极力张开,内里气血极速运转,真气在高频率鼓荡中快速充满、饱和、鼓涨起来……
把心神从内里收回来,陈玄暗叹真是来对了地方,看老唐三人与王东已经在往上走,便赶紧跟上。
又爬了数十个台阶,便登上一个平台,陈玄打量了一下,只见一个小点儿的八卦台上安置着一个有数个石墩围绕的石桌,岩体上两个神龛,供的是无上虚空地母和土地神。
陈玄往里看,入眼的是,被红墙绿瓦改造出的一个袖珍小院儿,一面红墙、就着内陷的岩体、砌出来的太子洞,岩体两侧是两个古朴的红墙绿瓦小门楼儿,青石砌出来狭窄空间里摆着些简单桌椅、灶台橱柜之类一应生活所需……
看老唐、王东几个已经跟道长聊起来,陈玄便走进岩体此侧的小门儿,向老道长打了个稽首,便在道长示意下,找了个位置坐下,听几个人聊天。
正随意打量、倾听着的陈玄,突然觉得有股穿透性的力量把自己从内到外看了个通透,顺着源头看过去,发现老道长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就这么盯了有差不多十分钟,待陈玄感觉,意识、潜意识里的一切,都被翻看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老道长笑眯眯地向陈玄问道:“你来武当山有什么目的呀?”
陈玄道:“前些时候有一天,一觉睡醒,觉得意识中的一切彻底化为圆满的一体,一切隔阂与冲突都不存在了……
我看书上说,性靠悟,命靠传,觉得应该找个师父了……
冥冥中有种感觉,因缘在武当山这边儿,便跑来了……”
老道长道:“那说说你的经历吧,都悟了些什么?
陈玄思考了下,理了理思绪,道:”我出生在太室山余脉一座叫莲花山的小山山腰,一个叫莲花台的地方……
在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我来到十几年前自己呱呱落地的地方,由土围墙围起来的几个土窑洞构成的,早已完成其历史使命的老宅。
四下溜达一圈,任思绪胡乱飘飞着,径直走上大门外的一处自然而成的平台。
这平台,据老辈儿人说,叫莲花台,有大概两米高、五六米方圆,是几十户陈姓人家所生活的莲花台的台中之台,背靠着已杂着些斑驳绿色的莲花山山体,直面着下方的久已干涸而为农田、种满小麦的河道与对岸无甚特色却名字响亮的丘岭——富贵岭……
莲花山山顶上一片平坦,只在中央有一数十米方圆、五六米高的平台,也被叫做莲花台,与老宅外之莲花台以大小莲花台区分。
不过,虽叫莲花台,其形状却酷似一面超大号战鼓,站于其上大力拍击之,有“嗡——”、“嗡——”、“嗡——”之声传荡……
据有擅观风水者言,莲花台下压有水脉,直通地底,其中之水若出,可淹百里,而山体中空,水蓄其中,故击之有音。
与之相对,富贵岭要低上几十米,一道道岭如波浪、如褶皱,从河道底部一直延伸往上,山中却是已经被掏空,建成了防空洞。如今已废弃,只有精力旺盛的半大娃子们偶尔组队探幽。
在那正对着莲花台的半腰处,有一颗数人合抱粗的大树,长得颇是威武,有些张牙舞爪、搏击天空的意味,看起来很是不凡。
就在之前一天的晚上,春天里罕见的来了一夜狂风骤雨、雷电交加,早上起床,我便听到有人说,对面那颗很粗很粗的大树被雷劈了,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一条龙奔腾而过,给了它一击。
我好奇之下,立马跑去参观、验证了下,确实是被雷劈了,大概是太张扬,太招仇恨了,让我再次加深了对枪打出头鸟、装逼遭雷劈、低调才是王道这些至理名言的认识……
不过,是不是被那条过路的龙看上眼,给了一下,就不得而知了。
在树干三分之二处,倒是确实可以看到一个成人巴掌大小、深有数寸的凹痕,有那么一点儿爪击痕迹的意思……
至于是第一现场,还是有心人所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收回跑得远了的思绪,我缓步走到莲花台的边缘,在往常坐的那处草地上坐下,静静看着下方河道里绿油油的随风起浪的麦田,默默感受着紧张烦躁的生活里难觅的幽静与安宁,任清风拂面一丝丝带走心身的疲惫……
视野里那不很典型的丘陵地貌,被以稀落的松树与整齐的麦田为主导的绿色,勉强地装点着……
不过,散布着的数十树桃花,倒着实是为眼前萧索的景色平添了些许绚丽与亮色。
可此时,我并没有太多心情,细细赏观这久已观玩到腻歪的风景。
在不短也不长的生命岁月里,因为心态的早熟,我一直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以及大概年少轻狂都会有的不甘平凡、跳出压抑狭窄的小圈子的迫切感。
因而,我一直很谨慎、固执乃至于执拗地,做着一个个自认为对的选择,以使人生之路向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延伸。
然而,因为时代差异和人生阅历不同,思想差异与更严重的代沟无处不在,那些美好的人和事物,给了我们美好和温暖的同时,也给了我们牵绊和束缚……
当年轻的心,还如同一匹烈马般,厌恶枷锁而一味向往自由,拼命往捉摸不定、危险更多于机遇的未知里钻的时候,分歧与焦灼、拿捏不定与左右为难,便会成为年轻的心做不完的功课……
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与讨厌的焦灼,我靠着有些火候的静定功夫,努力让自己的身心放松下来,把注意力转移到,缓慢深沉地呼吸清新怡人的空气、享受风的轻柔与慰藉、赞叹云的飘渺与悠然……
当清新、轻柔与悠然不断侵入脏腑肌肤、融入血液骨髓、落入心底灵魂时,一种出自灵魂最深处的喜悦与欢快袭来,仅只头脑中的残余燥热,让我觉到自身的存在。
感知着风的清凉杂着冷意,不依不挠地拂掠着头颅,将那残留的燥热一丝一丝带走,让头脑也开始归于清澄,我感觉自己渐渐融入自然、物我两忘,心神出游于云端,向着高远未知飘荡、飘荡……
一切都变得愈发清晰,也愈发朦胧。灵魂与思绪就在这清晰与朦胧间往返、跳动……
最终,一切都清晰了,也完全朦胧了……
心、魂、思,便一起彻底顿入了虚空,在无极无维的清蒙中飘荡,不复有躯壳的挽阻,只是恬然无心的畅游……
不知多久,我从无知无觉中回转,风声、叶片互击的碎声与那各色鸟鸣,在冥冥中不时轻叩心灵,时间在此处由凝止变为缓缓前行……
用心看着身旁小树上一处断枝上的两片枯叶、不远处的迷雾与漫山的鹅黄,感受着归于明晰的思绪,我觉得心灵如同受到一场彻底的洗礼般,抛却了疲乏而获得了宁静与激情……
我蓦然地有些失落,毕竟时间的凝止让人体味到了些许的悠长与永恒,却还是朦朦胧胧、似懂非懂……
一时的失落过后,我心中便只洋溢着淡淡却满满的欣悦,短暂的时空畅游,洗去了心灵上好些污垢与浊质,生命变得不再那么沉重,更多的是流畅与轻灵……
倾听着各种各样细碎的音声,我任心绪随着那枝上随风飘摇的叶片飘荡,思索生命的短暂与悠长、瞬间与永恒、滞涩与流畅、沉重与轻灵、苦闷与浪漫、平淡与激情,推究它为他者羁绊、不得潇洒而去却要随风而鸣的心情……
蓦然间,我似有所得,便打住心神,冥然求索……
自然之道,自然而行,倘尽去无端之妄,禀自然而行,或便可获人生之自在而长久地尽性怡情……
许久之后,心满意足地结束心神漫游,我起身徐行,屏心去感受自然的气息。
土地的气息,并不浓重,只依稀可觉;野菊花的香气,只有凑近,才得真清……
这便是实在而纯正的自然!
那淡,让人心宽体胖、心旷神怡而心鹜八极,不愿归去。
然,惟心静,方可得长久与真昧。
可知,确是,无妄方自在,静淡方久长,法乎自然,率乎自然,自然而然,方可得逍遥……
禀自然,摒执妄,随缘而行,或便可矣!
至于余者,可舍则尽舍,须留,则随机缘之所以然,也就罢了!
如此,我有了初步的觉悟,之后便一直顺着本心,读所有能找到的有意义的书,做所有觉得有意义的尝试,做所有觉得正确的选择,一步步提升自己、明晰前路,一点点磨励身心、增长智慧……
如是差不多十年,才终于在前些时候一梦融通,也便随着心的指引来到武当山,想找一个真正的过来人,做金丹大道的领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