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墨盖,月隐无星,伸手难见五指的夜色里,一道消瘦的身影踉跄狂奔,不断趟开羁绊的杂草、拨开碍眼的枝蔓,似有一个万古凶兽追在身后一样,惶恐奔逃。
猛然间,那奔逃的身影却是一顿,前方已无路,断崖下黑黢黢的,不知深几许……
不过这停顿也仅仅是一瞬,那身影便奋力一跃,向着黑暗深渊里落去……
呼啸的风声与自由落体带来的失重感,使得陈玄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不过,随着身体的下落,心头的危机感却似乎是减弱了些,陈玄不由稍微松了口气。
调整好重心与姿势,集中心神等待中,“砰”的一声落地,摇晃了一下身子,踉跄几步,陈玄继续发足狂奔。
翻过了不知多少道岭,跳了不知多少次崖,终于在那如芒在背的危机感不那么强烈时,陈玄躲进了一个狭小的石洞。
怪石封挡下,形成丈许大小的空间,仅有一个狭小的,被山岩遮挡、又被草木掩盖的隐蔽洞口。
背靠山岩,满意地观察着让人安全感骤增的石洞,陈玄终于松了一口气。
“又被那个恐怖的怪物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招谁惹谁了啊?谁可以告诉我这是闹哪般啊?”
陈玄一副苦瓜脸地呢喃道,回想那个怪物的模样,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它庞大的气场与内心里极度的恐惧。
刚缓了一会儿,正在庆幸又逃过一劫的时候,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把陈玄从云端拉到地底。
陈玄一个激灵,条件发射般抽出腰间悬挂的短剑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倾尽全力地刺去,这时才回味过来,那声音所说的是:“想成仙,先还债!”。
想收手已经来不及,只听“噗嗤”一声,一个身影倒了下去。陈玄懵了,心里叹息:完了,犯杀戒了……
回过神,陈玄壮着胆子走向那个身影,凑近了看,却是一个似乎很漂亮但应该不认识的女子,不由纳闷:
“我欠她什么债了?我怎么不知道?”
”人情债!一辈子、六十年的恩爱……“那个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个,抱歉啊,这辈子我要修金丹大道,童子身很重要,你搞错了吧。“
陈玄只觉身心俱冷,都没意识到,这女子能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边抹不存在的冷汗边往后退,就要纵身逃离。
突然,一股恐怖大力从一只脚脖子传来,把陈玄直接拽倒。
陈玄只感觉到被拖向一层层不见底的深渊,暗道:完了,我的童子身,我的金丹大道……
……
”喂!喂!武当山到了!下车的赶紧!“
一个极富穿透力的重高音大嗓门,让陈玄很快从白日梦里清醒过来,没功夫去管脚脖子被非礼、小心肝儿遭冲撞那档子事儿,赶紧乖巧地甜声问道:
“阿姨,谢谢您,我下车,请问停车几分钟啊?”
“没几分钟,赶紧着吧!我给你看着点儿!”
颇为养眼的列车员阿姨声音起码柔和了八度地说道。
陈玄赶紧穿好衣服,从窝了十几个小时的中铺下来,收拾好东西,检查没遗漏了后,背着登山包,拉着大箱子,拎着一大包水果零食下了火车。
刚下车,身后的列车便缓缓开动。
陈玄松口气,打量了下有些冷清、破落的车站,心里颇有点儿见面不如闻名的落差感,不过看着显眼的“武当山站”标牌,神情一肃,默道:
“师父,我来了。”
走出火车站,摆脱私人租车与饭馆宾馆的招徕,陈玄向一位面善的大叔确认了等公交车的位置,便拖着行李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在彻底坚定了追求金丹大道的人生目标后,陈玄果断终结了自己数年的北漂生涯,离开读书、工作、追梦了七八年的首都直奔武当山。
来之前,在百度上很是下了些工夫,虽然前路依然黑茫茫不可捉摸,却也不是两眼一抹黑,对武当山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据称,为了更好地地保护古建筑遗址玉虚宫,靠近武当山山门的原武当山站2009年8月8日正式“退役”。
现在的武当山火车站是原来的六里坪火车站,改在临近的六里坪镇,距离武当山山门所在的老营镇有15公里左右,有203路公交车发往武当山山门。
等了有十几分钟,203路公交车来到,上车向司机确认了去玉虚宫是在供销社站下之后,陈玄便安心坐在座位上看沿途的风景。
少量城镇化的痕迹,大多还是低矮、紧凑的民房,田地里偶尔能看到规模化、特色化种植的尝试,也有那么一两个大手笔人工改造的地方,似曾相识的乡镇田园风,让陈玄很有些回到了故乡的熟悉感觉。
二十多分钟后,陈玄下了公交车,站在“永乐盛肆”牌楼前,向一位遛弯儿的老大爷确认了玉虚宫就在步行街后面,便先找了个宾馆把行李安顿好。
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陈玄找了个饭馆,猛吃了一顿,然后下定决心,自此以后与鸡鸭鱼肉一切肉彻底划清界线,便溜达着走向玉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