喽啰在地上哭爹喊娘,吵得厉害,“燕老英雄替我们做主!”
老者却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武松留了手,都是皮肉伤。这些人失了面子,躺地上耍赖,想让自己去帮忙找回场子。
“聒噪,都给我起来,要不然我让你们假伤变真伤!”老者厉声道。
喽啰们不敢多言,连忙灰溜溜爬起来,跟在老者身后。
老者一闪身跨进大堂,身形如刚才那样变幻莫测,对武松微微拱手道,“某家沧州秘宗门燕无极。小伙子武功不错,年纪轻轻就练到‘内外合一,刚极生柔’的境界,距离踏入化劲更只有一步之遥了,不知出自何人门下?”
燕无极,绰号星追月,秘宗门长老,更乃河北山东武林泰斗,武功更是早已臻至化劲巅峰,尤其是轻功在武林数一数二,相传已将秘宗门独门轻功秘宗步推演至前无古人的境界,故得“星追月”此名。
武松听得老者名号,心中松了口气,顿时拱手施了一个大礼,“心意门研习弟子武松,见过燕前辈。”
心意门和秘宗门在北方武林齐名,共为正道魁首,两派渊源颇深,门人之间也颇有交情。
“心意门?你的师父可是‘铁臂膀’周侗?”
“正是家师。弟子此番下山乃是回家探亲,并非正式出师,家师严禁弟子使用心意门名号。此番和贵派门人发生冲突,乃弟子一人之责,望燕前辈……”
燕无极抚掌大笑,大堂内窒息般的压力陡然一空,“我秘宗门内可没有欺压良善、鱼肉乡里的官差。我此番乃是受一老友所托,护送其家眷至阳谷县,听闻路上不太平,东平府张都监为了巴结我那老友,才派了八名军士护卫。我这些腌臜货并作一路,心里也是腻味,你打就打了,正好替百姓出口恶气。”
武松再次拜道,“多谢燕前辈。”
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料,楼梯咚咚一响,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跑下来,双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对燕无极道,“燕爷爷,我家小姐说了,这人忒讨厌,让人吃饭都不得安生,你得给小姐出口气。”
燕无极无奈笑道,“小红,这位是心意门弟子武松,你去跟小姐说不要胡闹了。”
小红却不肯走,又道,“小姐还说了,你不肯出手,那小姐就自己出手了。”
这次燕无极急了,“这怎使得?她一出手,谁还活得了!”
这使女口中的小姐,正是燕无极老友的独生女儿,从小聪慧过人,诗词歌赋无不精通,武功招式更是一看就会,老友将这女儿如心头肉一般疼着,读书请名师,习武拜名门,要啥给啥,于是便给惯坏了,长大后刁蛮至极,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此女剑招路数也是如其性子般疯狂狠辣,无论对方功夫深浅,一出剑便是用了十成劲道的极招奥义,有去无回丝毫不留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友在阳谷县出仕,放心不下宝贝女儿,怕她出去闯祸,砍死别人或者被人砍死,就打算把她接到身边来自己照看。近期传闻路上有妖怪出没,便托燕无极一路照看。燕无极最后发现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这便宜侄女顺着她还好,路上和和气气,相安无事,若是逆着她的意思,得,谁也别想安生,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轻的,燕无极不堪忍受点了她的穴道,她就要逆转经脉,爆体自杀。燕无极可被吓坏了,只好一路把她当小祖宗供着。
燕无极看武松和那刁蛮侄女武功相差不多,皆是暗劲巅峰,不过一人招式惶惶大度,一人却是阴险狠辣。这要是打起来,不是两人同时重伤,就是同归于尽。
“武松,来搭把手吧。你我各出三招,点到为止。”燕无极沉思片刻,觉得搭手时把武松打墙上,应该稍微满足一下便宜侄女。自己劲发随心,化劲入微,武松被震出去的力道会抵消撞在墙上的力道,根本不会受伤。
武松同意了,和高手过招,求之不得。这也非是生死之战,而是前辈对后辈的考校。
大堂回转不开,两人又来到外面空地。菜鸟四人也跟着出来看热闹,酒店二楼的竹帘也撩起一丝缝隙,露出一双美目。
一老一少扎马站定,老者示意武松先出手,武松道了一声得罪,气吞如虎,鼓荡气血,身体绷紧似弯弓,只听啪一声弦崩,一拳自腰眼挥出,势如山崩,快似流矢,正是心意五式中的崩拳。
“千金难买一声响,不错。”燕无极气定神闲,轻飘飘拍出一掌,掌上不带任何力气,却后发先至,拳掌相交,两边都是高手,围观诸人还以为能闹个动静,谁料却如握手一般,燕无极由掌变爪,使出秘宗门二十四绞手里一式“玉女摘花”,轻松握住武松崩山一拳。
外人看不出门道,武松自己心中可是波澜万丈,自己这一拳用上了暗劲,开碑裂石都小意思,对方周身气劲流转,浑若一体,出掌却毫无烟火气,自己出了多少力,对方便也出了多少力,不多不少,正好相抵,自己再加多少力,对方也再加多少力,拳头丝毫不能向前一丝一毫,便可见对方听劲化劲之高明。
“再来!”武松撤拳,抽身掉膀,气足宽胸,双拳横于身前,一前一后,自内而外,由上而下,如斧刃砍斩,正是心意五式的劈拳。此拳式最适合连打,配合步法,起亦打,落亦打,攻势层层叠叠,滔滔不断。
可现在武松劈拳才出一半,却打不下去了,燕无极一招“枝拂远鹤”,手指并竖如刀,正对着自己脉门,只等右拳一落,就自己撞上去。武松硬生生收招,发出的力道反震到自己身上,全身气血翻腾,十分难受。
燕无极道,“劈拳连打,需配以步法。我们搭手切磋,身形站定不动,是我占了便宜。”
“是我学艺不精罢了。”武松平复气血,摆出拳架,“请前辈接最后一拳。”
武松心中郁闷,自己全力出手,却逼迫不出对方真正实力来,交手仿若玩闹一般。难道差了一个境界,实力差距就如高山沟壑那么大?
武松凝练心神,闭上双目,开始想象自己是一架石炮,牛筋为弦,巨木为臂,重石为弹,朔风凛凛,蓄势待发。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仿佛在肃杀的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凛然——心意炮拳凝而未发,配合借象“虎尊炮”——武松将自身境界临时往前推了一大步,侃侃摸到周身气劲浑圆如意,神意贯通,一羽不能加的化劲境界。
燕无极不禁微微色变,看来要拿出真功夫来了。倏然,心中警兆大起,即刻运转秘宗步,抽身急退。
一只巨爪插在刚才站立之处,入地三分,巨爪分出三趾爪甲,每趾如手臂粗细,遍布满粗糙的鳞片,十分丑陋。
武松刚才身形微动,堪堪错过这一击,双眼睁开,精光爆射,仿若寸许电芒,周身气势已攀升到最高——心意炮拳——对着这支爪子的主人轰出!
“是妖……妖鸟!”亲身经历过妖怪袭击的店家浑身颤栗,瘫倒在地往店里连滚带爬。看热闹的喽啰也好不到哪去,屁滚尿流得逃开。
妖鸟足足比成年男子还高出一半,明明是鸟身,身上却光秃秃没有一根羽毛,满是疙疙瘩瘩的鳞片,双翼如蝙蝠般的肉膜,也如蝙蝠一样折叠了起来,鸟喙仿佛鳄鱼嘴一样尖细狭长,遍布利齿,脑袋正来回转动,刚才一击不中,又开始重新寻觅猎物,于是一旁看热闹的万维就被盯上了。
“恐龙!翼手龙!”万维惊道,这哪里是妖鸟,分明是只成年翼手龙。
还未来得及思考这家伙从哪来的,又为何而来,亦或抓住之后能卖多少钱,宰了好不好吃之类;翼手龙长枪一样的尖喙直接戳向万维。
李十二三人见势不妙早逃得无影无踪,万维慢了一步,只顾着看翼手龙了,这下看热闹把自己搭进去了。
谁说死前能看到一生的幻灯片的?将死之际,万维可没看到幻灯片,心中完全放空,忘了逃跑,忘了拿刀拼一下,心中只有大写的“我艹”!
好在武松及时出拳!
拳缠凛冽罡风,势如千钧石弹,蓄势巅峰一拳,结结实实轰中翼手龙胸腹。
翼手龙体内仿佛扔了个手雷,砰得一声便被四分五裂,碎得不能再碎,内脏血肉下雨般飞溅四射。
翼手龙是玩完了,万维的危机还没解决,翼手龙的身子碎了,可脑袋连着长嘴还没完好无损,死亡激发出翼手龙最后的凶性,接着身子炸开的助力,这尖喙更快三分,直戳过来。
万维此时已经被吓得尿都憋回去了,平常人哪有被野生动物袭击的机会啊,除非游览动物园自己下车逗老虎,这一穿越就碰上翼手龙咬你,更何况还只剩个头!
这么血腥猎奇的事谁受得了啊!
好在万维命不该绝,电光火石之间,剑光一闪,一柄长剑钉到地上,孤自嗡鸣,翼手龙头被长剑磕偏一个角度,擦着万维的脑袋钉在墙上,尖喙透墙而出,只剩半拉脑袋和万维头贴着头。
蜥蜴般的黄色竖长瞳仁狠狠盯着万维,闪烁着最后的疯狂。
万维贴着墙,缓缓瘫坐到地上,头巾被尖喙钉墙里,露出个标准寸头。万维死里逃生冷汗直冒,全身浸湿,跟落了水一样。
太tm刺激了,还不如回地球挨车撞呢。他心有余悸。
“敢问公子,你可识得此畜生?”一把好听的女声问道,声音软糯,却略带沙哑,仿若猫抓一样撩得人心痒痒。
万维抬起头,一名曼妙女子从天而降,衣袂翻飞,宛若天仙。
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得美人垂青,万维呼吸几乎一窒,连身上挂着的碎肉都忘了擦,不假思索就答。
“啊?啊,翼手龙嘛。”
听得翼手龙三字,美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双腮涌上一双桃红,更是娇艳。
“翼手龙?小女子自小博览群书,却从没见过关于此畜的只言片语呢。不知公子能否教我?”美人眉头微蹙,苦苦思索的样子更加惹人怜爱,就这么踏着满地碎肉,轻移莲步,款款而来。
万维作为一名经历过武藤老师苍老师小泽老师龙泽老师等等一众老师精神磨炼过的吊死青年,在不慎被这神秘女子惊艳出场夺走心神后,智商终于重新上线。
现在是一地的翼手龙鲜血碎肉,剩个脑袋没死透,眼珠还乱转,正常女人见到这么猎奇血腥的画面不是尖叫爬走就是吐白沫,哪里还有啪啪踩着血水玩的!
“公子,你为何头发这么短,你是和尚吗?”女子轻掩檀口,故作惊诧道,“亦或者,你是辽人的奸细?”
万维才发现自己头巾掉了,怪不得头上凉飕飕的,心中大惊,这年头理发的不是和尚就是蛮夷,这下麻烦了,“呃,其实,我是秃子……”
万维说出来就想抽自己一嘴巴,这种水平的谎话自己都不信。
“公子是把小女子当三岁小孩吗?”女人语气一冷,翻手拔出地上仍孤自嗡鸣的长剑,挥剑,振血。
长剑在女人手中活了起来,毒蛇一般嘶嘶吐着信子。
“小女子不喜欢和尚,恁的啰嗦,人前念经礼佛,人后男盗女娼,该杀!小女子也不喜欢辽人,辽人野蛮,欺我大宋百年之久,一样该杀!”
万维终于迎上女人的视线,注视着对方双眼。
墨瞳如星,清澈见底,丝毫未掩饰藏在最深处的疯狂。
“你既不是和尚,也不是蛮夷,难道——”
女人吃吃的笑了,握着剑的双手捧住脸颊,双瞳透出病态的狂热,龙宫礼奈、我妻由乃、桂言叶在这一刻附身。
“你是穿越者?”
寒冷从骨髓渗出,爬满全身,万维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