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左右,四方环顾,皆是黑暗。
明明可以正常行走,然而脚下的一片黑暗也不得不让人怀疑路是否存在。
此为方舟。
这是日暮心中的认知,然而这个认知让她困惑无比,因为她从未听过什么方舟啊。
此为方舟,伪魔的方舟,为谋求一线生机的方舟,横渡于时间长河,将停泊于千年之后的方舟。
这样的声音在日暮脑海中响起,回答了日暮的问题。
你是谁?
日暮在心中默念,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那我又在哪里?
日暮迷茫,然而依旧悄无声息。
“呜呜~”哭泣声从黑暗中响起,这哭泣声缥缈,若有若无,然而日暮却觉得十分熟悉,即是这声音,也为这场景,这一切都似曾相识。
日暮就站在原地不动,但随着她仔细倾听哭泣声时,她忽地感觉到四周空气开始剧烈流动,而后,一道娇弱的身影从远到近,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个穿着白袍的小女孩,她抱膝抽泣,头埋入到膝盖中,双手紧紧抱着双膝,身子颤抖,即是因为哭泣,也是因为害怕。
当看清这个小女孩时,日暮却彻底愣住了,惊愕,不信,迷茫,各种思绪涌动上来,让她不知所措,就连戒备四周也忘记了。
这个小女孩是她,或者说,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孤身一人于黑暗的方舟中哭泣,此情此景,让日暮心中涌现出强烈的熟悉感,她,莫非真的有这样的经历么?
不,不对,我是日暮,是剑阁阁主暮年收养的弟子,师父说过,他是在我八岁的时候遇到我的,是在……!
日暮呆住,是的,她是在八岁进入了剑阁,但是八岁之前她又在哪里,有过怎样的经历,为什么她没有任何印象,仿佛,仿佛被抹去了一般。
“呜呜~别过来。”忽地,日暮听到小女孩如此哭道,她一看,却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正逐渐接近小女孩。
那是一个瘦弱的男子,他浑身都冒着浅浅的紫色火焰,面容在黑暗中显得模糊不清,然而他一双眼瞳于黑暗中发出紫红色的幽光,充满着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求,看着小女孩仿佛看着食物一般,吞咽着口水,一步一步靠近。
“!!”日暮一惊,当下便冲上前去,一剑刺出。然而,她这一剑却刺了个空,长剑如同幻影般直接穿过男子身子,而后就连她自己也穿了过去。
这样的状况让日暮吃惊,这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严重影响到她的心态。以至于她穿过男子后,还差点站不稳了。
日暮转身,看着那男子就这么朝着小时候的自己走近,虽然明知无用,但仍是试着一道剑气挥出,依然不意外地穿了过去。
小女孩愈加害怕了,恐惧得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哭泣,哭声越来越大,然而却毫无用处,而作为在场唯一的观众,日暮心中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嗡~”
忽地,剑鸣声响起,日暮眼前一亮,一道剑光于黑暗的方舟中一闪而逝,一同逝去的还有瘦弱男子的生命,他身子一顿,随即跪下倒地,身上浅浅的紫火瞬间燃起,将整个身躯吞噬。
一个男孩出现在日暮眼前,他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拖着长剑,喘着气,步履蹒跚地接近。
而随着他的走近,那吞噬着男子的紫火忽地跃起,或作紫色流光朝着男孩飞去,男孩一举剑,那紫色流光便改变目标,涌入长剑之内。
“好了,别哭了。”男孩看着小女孩说道:“你再哭的话,又会引来那些废物的,我现在的状态,来两个的话就没法保护你了。”
男孩的话明显起了作用,小女孩闻言止住了哭声,只不过依旧来微微抽泣。
男孩叹了口气,缓缓走到小女孩身边,坐了下来,他将长剑放到身前以便随时可以使用。
“我杀了一大半了,现在还是安全。”男孩说道。
“……父亲,我的父亲呢?”小女孩靠着男孩,低声问道。
男孩闻言沉默,良久才说道:“睡吧,还有很长的路程,外头有我。”他却没有去回答小女孩的问题,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恩。”小女孩应道,她靠着男孩肩膀闭目,随着她的呼吸渐渐沉稳,她的身影也逐渐虚幻起来,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男孩等到小女孩彻底消失后,他才站起身来,拿起长剑,目光在黑暗中扫视起来。
“那里有一个啊。”男孩目光一顿,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身形忽地消失不见。
日暮一直在旁围观着这一切,当男孩拖着长剑出现时,她就感觉对方的剑很熟悉,当男孩说话时,她就感觉对方的声音很熟悉,当男孩在扫视中和她对视的那瞬间,她终于知道男孩是谁了。
“燕……云?”日暮木然地说出这个名字,而后痛苦地闭上双眼,并且捂着头,冥冥中似乎有无数从未有过的画面闪过,一个温柔的女子为她唱着童谣,一个高大的男子抱着她在云间游玩,一个瘦弱的男孩拖着剑在黑暗中默默守护着她,而这些记忆,却又和她在剑阁的记忆混杂在了一起,错乱无比。
“这里……我……究竟……是谁?”
……
穿过虚幻的回忆,回归古老的废墟。
此时此刻,于中央宫殿之前,一场仪式即将进行。
一个枯骨以半跪的姿态立于宫殿前,它身着残破的盔甲,拄着腐朽的长剑,空洞的眼孔直视前方,似乎死不瞑目。
一阵阴风拂过,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声叹息。
“陛下,妾身终于又见到你了。”一团深蓝色的幽光飘出,缓缓化作人形,其为幽灵,生前似乎是个女子,面容清秀,漂浮在半空中,幽幽地看着枯骨。
“不过相隔五年罢了,不过这可能是微臣与陛下的最后一面了。”一位死气缭绕的老者漂浮而来,这是一只巫妖,它冲枯骨施了一礼,便飘到了枯骨正东方。
“原本在五年前就可以将您唤醒的,然而却被那该死的南洲来的精灵给坏了事,还让陛下受了重创!”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只身披重甲的骷髅一步一步走近,最后停在了枯骨的正南方。
“时间差不多了,诸位准备下吧。”忽有十数只蝙蝠飞出,聚拢在枯骨的正北方处,化作一位身着古老衣袍的苍白男子,一双猩红的眼瞳扫视了在场的三人,说道:“封印缺口处,我的人用嗜血阵制作起了杀戮,足以污染封印了,只不过因为五年前准备充足的仪式被那只精灵给破坏了,结果我们这几年收集的血气却是不太足了。”
“即使不足也必须再次进行了,陛下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再等下去它的灵魂就会彻底在梦境中消散了。”巫妖老者说道。
“不过就是用我们自身的灵魂之力来填补缺口罢了,只要能唤醒陛下,就算回归永眠,也在所不辞!”重甲骷髅闷声说道。
“似乎有几个活人进来了。”幽灵远望外城,幽幽道:“三个白银不足为虑,但剩下两个都是黄金上位左右,而且来历都很不放,其中一个居然是快接近第三阶段的伪魔,另一个我却无法看透,她的血脉蕴含着强力的力量,隔绝了一切窥视。”
“无妨,无论是三个白银还是两个黄金,王将军都会拖住他们的,它现在也已经开始动手了。”苍白男子说道。
“王将军?虽然它和魇树结合到了一起,得以在封印中存活至今,但却损耗极大,那两个黄金如果联手的话,我们至少也得两个一起才能应付得了,王将军一个人……”巫妖老者闻言却这般说道。
“王将军接下的是军令,无论如何它都会拖住所有进入皇城的人,直到我们完成仪式。”苍白男子淡淡说道,然而它语句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让现场一静。
“……明白了,那我们也该完成自己的职责了。”巫妖老者说道。
“那么,开始吧。”
“是的,开始吧。”
“用臣等仅存的灵魂……”
“陛下,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