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朝堂的气氛有点诡异,上百号人站在大殿下竟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木偶一般杵在那。
大明的新任皇帝,明代宗朱祁钰面色阴一阵晴一阵,手中攥着一份瓦刺使节送来的国书。
国书上的内容殿中的大臣没有不知道的,大家伙都心明眼亮,知道是蒙古人搞出来的诡计,但是没人敢开口大包大揽。这件事太敏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往里面掺和的,这群人里抱着明哲保身态度的占了一大半。
瓦刺的国书内容很简单,大致意思就是,现在咱们罢兵言和了,你们的皇帝(现在应该是太上皇)在我们这也没什么用,也当不了我们的皇帝,你们看什么时候方便就把人接回去吧,我们绝不多加阻拦云云。
瓦刺人对明廷的现状洞若观火,朱祁钰即位,自己手里的这个皇帝就变得没什么用了。如果把他放回去,二虎相争,那就有好戏看了,到时候再趁虚而入,一雪前耻!
瓦刺大多是蒙古人,打仗这个他们拿手,但说起玩政治,瓦刺人给大明的这些腹黑君臣提携都不配。这等高明的计策绝不是那群脑袋八成新的蒙古人能想出来的,肯定有高人指点,这个人就是从唐骁手里跑掉的陈文范。
朱祁钰看着这份国书,心中激起滔天波澜。说实话,他很想拒绝瓦刺方面的这个要求,但是在大义上站不住脚,满殿的大臣也绝不会苟同,怎么办呢?朱祁钰思来想去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各位爱卿想必已经知道了瓦刺人递来的国书,大伙怎么看”
话音刚落,满殿的人把目光投向一个发须洁白的老人。
王直明白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抬头看着金殿上的朱祁钰,说道:“启禀陛下,太上皇北狩(被蒙古人抓走体面的说法)已久,实则臣子之过也,常感五内杂陈,酸楚之情亦难言表,望陛下速速定下接驾事宜。”
这一番话说的让朱祁钰脸色又青了几分。
果然是这样!
如果他回来了,我该如何自处?让位于他?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我将皇位还给他也不一定能有舒坦日子过。不让,又怎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呢?
朱祁钰不敢去想,他多希望没有看到这份该死的国书,装作永远不知道这件事才好。
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朱祁钰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道:“我大明初败,上皇在北国定是受了不少的苦,每每想到,朕也常常夜不能寐,但瓦刺为何无故将上皇归还,其中怕是有不详之处。”
王直眉毛一挑,开口道:“陛下天位已定,太上皇还,不复莅天下事,陛下崇奉之,诚古今盛世也。”
王直的话意思很明确,你大哥回来,你尊重他当太上皇就行了,不让他掌实权,我们还是认你这个皇帝。
这话王直说的是真心话,但是朱祁钰听进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朱祁钰刚才有意推脱,王直却一点不给台阶下,把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这让别人以为他朱祁钰贪图皇位,想让他大哥自生自灭。
“王尚书,这话什么意思,朕只是担心这其中有诈,并非不愿迎接上皇,你这是陷朕于大不义!”
这句话就有点重了,吓的王直赶紧跪下,口中连连赔罪。大臣们纷纷跪下,替王直求情。
朱祁钰趁这个空档,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旁边当值的宦官看到皇上走了,也拖着尖嗓子喊道:“诸事奏罢,百官退朝。”
众大臣站起身来,围到王直的身边,七嘴八舌的出言安慰。王直一声不吭,脸色也是青一阵红一阵,朝着大殿上的龙椅投去一瞥,转身退了出去。
......
今日来阴雨不断,京城护城河的水已经涨了几尺,工部调集几千河工没日没夜的挖淤泥,固河堤,这天寒地冻的,河工们打心眼里不愿意干着活,但是缺不敢多吭一声,几百个人光着膀子跳进河里,挖不倒两炷香的时候就浑身哆嗦着上岸,裹着衣服,又迫不及待的取过热姜汤猛灌,缩紧身体,环抱着胳膊直打颤,另一批的人又跳下去继续挖着淤泥,周而复始。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一乘蓝顶官轿,轿前打着“肃静”“回避”的仪牌,轿子左右簇拥着几个家仆。街上的行人看到纷纷让到一边,对着身边的人嘀咕着些什么。
轿子缓缓抬到郊外的一所宅院下停了下来,此时宅院门前停着另外一乘蓝顶官轿,轿子里的人同时出来,对视了一眼,又各自让随从前去递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