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现在很高兴,在寝宫的时候走路都是跳着的。
本以为自己做这个皇帝是有风险的,如果要是打了败仗,估计自己就像宋钦宗那样被人绑赴北国,惨死在异国他乡。现在祖宗显灵,大明躲了这次劫难,自己这个皇帝也不用背黑锅了。
朱祁钰越想越高兴,这一个月以来,他是过足了皇帝瘾,称孤道寡的好不自在。以前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别人虽说表面上尊敬,但是那些老家伙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好了,自己是皇帝,是天下共主,看谁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旁边侍候的太监看见朱祁钰心情好,凑上来讨好道:“这次蒙古鞑子来势汹汹,还是被打的灰头土脸,这全赖祖宗保佑,陛下您洪福齐天啊”
朱祁钰听到这句马屁话,心情更好了,拍了拍那太监的肩膀,笑骂道:“狗奴才,你就会捡好听的说”
那太监被朱祁钰这么一拍,骨头都轻了二两,谄笑道:“这可不是奴才瞎说,朝廷内外都说陛下您越来越有帝王气象啦。”
朱祁钰听到这话,大为受用,笑的眉眼都不见。
......
这次的朝堂大会,张太皇太后并没有出现。这也很好理解,在皇帝生死不明江山风雨飘摇的时候出来稳定局势,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也有了新皇帝,这时候太皇太后再插手出来主政就不合时宜了。
钟鼓司的钟声响起,大臣们不急不缓的按品级排好朝般,沉重厚实的宫门缓缓打开,随着宦官的一声吆喝声,大臣们按次走了进去。
平时大臣们进宫面圣都是有讲究的,在等宫门打开的时候可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聊天,但是宫门打开,排好班列之后,就不能交头接耳了。如果有官员在进宫的班列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么主管风纪的监察御史就会上来提醒,严重的话还会被人弹劾。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即使文武百官排好版列缓缓进宫的时候,人群里还是一片话语声。对此,监察御史也不管,好吧,其实他自己也在跟同僚聊天。
今日是个好日子,蒙古鞑子退兵了,大明朝打赢了这场关乎国运的仗,真是普天同庆。在这样的气氛下,聊天什么的都是细枝末节的事了,装作没看见就好。
不得不说,明朝的御史也非传言的那般认死理不通融,还是很人性化的。
奉天殿内,宦官尖着嗓子喝了一声皇帝上朝。没过多久,头戴金冠身穿龙袍的朱祁钰一步一步的走进殿内。
今日的朱祁钰心情可谓是好到了极点,但是礼仪还是不能失的。只见他上身保持着威严挺得笔直,步履不缓不急,一步三顿,颇有龙行虎步的帝王威势。
走到龙椅前,顿了顿,一把就坐了下去,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众位卿家,想必都听说过,瓦刺已经撤军退出关外了”朱祁钰开口道。
众臣听闻,不少人都是一愣,他们听说的消息是瓦刺撤军了没错,但是是撤往居庸关,并没有出关外啊。
朱祁钰微微一笑,朝旁边当值的宦官看了一眼。
那宦官会意,取出一封奏疏,展示给众人看。
“这是居庸关守将罗通的报捷表,众卿家可以传阅下。”
众臣接过,轮流着看着。那上面表述清楚,战损多少斩获多少都写的清清楚楚,不似作假,于是纷纷道贺。
一位给事中站出来,奏道:“如今敌寇已退,陛下应该下旨奖赏有功之人。”
另一位御史也站出来道:“今社稷大定,皆是祖宗庇佑,圣上洪福齐天,将士用命,陛下应给予嘉奖,以彰圣德”
大臣纷纷出列表示赞同。
朱祁钰看着这幅场景心中有些隐隐不快,但也没表露出不满。
这群大臣果然不好对付。这是朱祁钰的真实想法。
自己是皇帝,封不封赏应该是自己说了算,被大臣抢先说出来,好像是自己不得不答应封赏一般。那些被封赏的人多半会对他们感恩戴德,对自己这个皇帝,除了嘴上感恩,心里有多少只有天知道了。
“拿出来吧”朱祁钰朝旁边的宦官说道。
宦官取出一卷皇绢,这是一道封赏各有功之人的旨意,在上朝之前就已经拟好,本来想用来收买人心,现在看来这个效果要大打折扣了。
“兵部尚书于谦,授威国公,加少保总督军务”宦官开始念圣旨。
“陛下,臣万死不敢奉诏。京郊四周多保垒,此乃卿大夫的耻辱,臣主管兵部实在愧疚难当,不敢求取赏赐功劳”于谦出列,跪在地上道。
这一下,朱祁钰愣住了,大臣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纷纷交头接耳。
这次能守住京师,于谦可谓是居功至伟,挽大厦之将倾,立下如此不世奇功,什么样的封赏都是合情合理的,就算是加封个异姓王也不为过。现如今只封一个国公,大臣们还觉得有所亏欠,于谦于大人怎么还推辞呢?
朱祁钰心里默默咀嚼消化着于谦的那番话,不知道于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毕竟朱祁钰当皇帝没多久,还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只能算一个政治票友,跟朝堂上的这些老狐狸比差远了。
“这次能解京城之围,爱卿居功至伟,为何辞不受封?”朱祁钰还是太嫩,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正如刚才臣所言,我大明京都受如此之辱,皆臣子之过也。臣调度兵马操练将士皆是臣子本分,何谈封赏?”于谦跪在地上没动,头低着,淡淡的说道。
朱祁钰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他知道,如果于谦辞不受封,今天的封赏就没法进行下去。
很简单,功劳最大的都不要封赏,下面的那些能舍弃脸皮接受封赏吗?
毕竟这时代的人都还是要点脸面的,特别是读书人,把名声脸面看的比命还重要。
朝会一时陷入僵局,朱祁钰坚持要封赏,于谦辞不受封,本来一句话能带过的事已经纠结的一炷香的时间。
名单后面的人心里都在默念,“于大人您是清高风骨,咱们不是啊,您不要封赏,咱们要,您还是赶紧接受吧。”
这时候,吏部尚书王直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说道:“依老臣愚见,不如折个中,诸位以为如何?”
朱祁钰也就坡下驴,连忙说道:“好主意!于爱卿,你不肯接受封爵,朕也不勉强,但少保跟总督军务可不能再推辞了,就这么定了。”
宦官也是个机灵人儿,没等于谦再开口,就接着往下念了。
“左都督杨洪,授........”
“都督同知石亨,授.......”
“前军都督府都督张軏,授......”
“......”
“......”
朝堂上一片寂静,只有宦官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听着。
朱祁钰还在想于谦刚才那番话,在龙椅上竟有些愣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