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的仪仗启行北去,一行五百余人浩浩荡荡出城向北而去。
这里面自然有咱们的人民公仆唐大人和他的几位走狗,王朗已经正式接管了千户所,唐骁以及爪牙们成了房梁上的蜘蛛网,随时可能被扫地出门,所以唐骁这次把自己手下的人几乎全带上了,除了田毅。
不带田毅是有考量的,因为唐骁觉得不管如何在京城要有自己的人,可以用来探听城里的消息,不至于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两眼一抹黑,还有就是,留下田毅在千户所也为了恶心下王朗那个老小子。
其实瓦刺离京城并不远,永乐靖难之后,把都城从金陵(南京)迁到了北平,已经很靠近蒙古和大明的国境线了。大明的九大边镇,宣府、大同和蓟州等等,基本上就围绕在京师周围数百里之遥,出京师往东过蓟州和承平府便已到了山海关,出了关便是朵颜三卫的势力范围,再往北,就是瓦刺的常驻之地了。
与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却固执的将国都立在此地,这便是历史上最为人称道的“天子守国门”,这跟后世被那些无耻文人吹嘘的辫子戏不一样,而是实实在在的用大明朝十三代君臣骨子里的执拗顽固,宁折不弯的倔脾气坚持出来的事实。
在与敌人咫尺之遥的国都里,几乎睡醒的人们每天清早就能闻到敌人身上的那股羊膻味,历代的明朝帝王守了他两百多年,直到灭亡的那一刻,执拗刚烈的崇祯皇帝明思宗朱由检,最后的选择也不是南渡或者迁都,而是吊死在煤山上,吊死在这片祖宗的基业上,用一样十分决然的方式给三百年的大明江山划上了一个完美或者说凄美的句号,此之谓“君王死社稷。”(作者按:这也是本人为什么十分喜欢明朝的原因之一,在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独一无二,别无分店。)
钦差坐在车撵里,前方的旌旗如林,钦差的团龙黄旗迎风猎猎,唐骁作为保镖自然是没有资格坐车,而是骑在马上,前后调度,为钦差行辕开路。打个比方,如果坐在车里的是日本鬼子,那么唐骁就是为皇军带路进村的鬼子翻译官......
皇城渐渐远去,走了半个时辰,回头再看京师,已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昨日下了场雨,今日还未放晴,在烟雨中,宏伟的京师透着些许苍凉。
此行的钦差是右都御史杨善和最近升官的工部侍郎赵荣。
杨善虽然官衔很高,位列九卿,但是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因为大明官场有个很操蛋的规矩,就是非常讲究资历,这位杨大人出身极为特别,非但不是庶吉士(进士中选出来的精英),连进士都不是,仅仅是个举人。举人虽然能做官,但是在那些进士出身的人眼里是个异类,所以杨善的官途一直不顺,单位的同事纷纷高升的时候他还在熬资历。这次的差事是他主动要求的,朱祁钰也点头了,朝堂里的公卿们也没有意见,因为这在大家眼里是个苦差事,除了他没人愿意主动去接。
赵荣赵侍郎就比较有趣了,他上次出使敌营之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从七品),骤然之间升到了太常少卿(正四品),因为“圆满”完成了任务,所以这次出使又被惦记上了,朝廷为了给他鼓劲,又给他升了一级。本来心里是拒绝的,但是他们力气好大......
唐骁从开始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的,在后世总共都没出过几次远门,来大明有些日子了也没踏出京师一步。没过几天,唐骁的那点新鲜劲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整日的车马劳碌,使得唐骁娇嫩的大腿遭了秧,第三天的时候,唐骁便觉得火辣辣的痛,大腿内侧被马鞍磨脱了皮,而且两腿长时间劈叉,稍微颠簸一下便感觉抽筋,对于后世娇生惯养的唐骁来说苦不堪言。但是他的责任是护卫钦差,没资格坐马车,也只好这样忍受着。
前几天还能有驿站休息,但是仪仗继续前行,路上便是一片荒芜,不像后世隔几里路就有一座村庄,一座城镇。这里的土地仍然是土地,森林仍然是森林,然而如此富饶的土地上,原本应该有人类繁衍生息的痕迹,但是始终看不见人,到处都是鸟雀野兽,四周寂静的如同跨入里死域一般。
行进途中偶尔能看到一处村庄,但是断垣残壁人烟罕迹,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能感受到生命的气息也不过是飞过田野的乌鸦。
唐骁看着这些场景有些胸闷,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后世老家的那间久年失修的房子,思绪又不断的延伸,想到了爷爷奶奶、后院乘凉的天井、小时候游过泳的河流和那些玩耍过的小伙伴......
“唐长官,钦差大人说馆驿离得太远,是今天就暂住在这了,让咱们去准备准备。”一名校尉打断了唐骁漫无边际的遐想,使得唐骁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敢情唐骁刚才怀缅的太投入,没听见属下的汇报。那名校尉又只好汇报了一次,唐骁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
校尉领命而下,唐骁又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场景,觉得有些兴趣索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