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完毕,百里飞廉让百里追风去请高讳。
高讳在这猨翼山中最是神秘,他既非囚徒,也非将校,年幼时生活于一座南方边城——梅城,本是当地望族书香门第,一次南蛮人入侵掠夺,父母双双亡于城破屠城之日,百里飞廉率军收复梅城之后,将捉住的南蛮俘虏尽数斩杀,其中便有杀了高讳父母的凶手。高讳视百里飞廉为恩人,到辕门外长跪不起,一心要从军追随他。百里飞廉见他一个瘦弱的白面书生,怕受不得征战之苦,就没有留用,但在为将士请功时,顺道推举他做了一个梅城的小吏。后来,得知百里飞廉兵败莫愁谷发配猨翼山,他辞了官职,赶来猨翼山。那时,百里飞廉刚刚发配到此,只是单单一个朝廷钦犯,高讳说要见百里飞廉,自然会被长城口的兵士赶走。他打探到猨翼山中没有田地作坊,所有食物用具均需从山外采购,他守在长城口,等到一个为玉场供应酒水的商人,费劲口舌,混了一个挑运酒水的伙计进山。偌大一个玉场囚徒众多,自己去找必会让巡视的兵士起疑心,他倾尽盘缠贿赂了清点物资的主簿,将主簿请到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真真假假地诉说起当年百里飞廉是如何在南蛮人的刀下救了自己,又为自己报了父母之仇,现在恩人蒙难只希望能再见上一面。主簿听他说得感人至深,又收了钱,便带他去见了百里飞廉。百里飞廉将此事与杨忌说了,把高讳留在玉场做些文书的事情,由于高讳饱读诗书,山中之人都称他为高先生。因他弃官入山,不好再任命为玉场正式官员,他也乐得如此,从不轻易见外人,犹如猨翼山中的一位隐士。再后来,百里飞廉弟子日益增多,怕外人觉着他心怀不轨,入山找证据害他,首先一条规矩就是听从高讳的建议,让采办物资的商人不再将东西送进山了,只在长城口交接给驻守的兵士。
百里追风将高讳领来,百里飞廉将他引入内室,让百里追风立于门外守候,不许他人进来。
“高先生,自上回有江湖中人刺探猨翼山,我们却不知他们的意图,一直如鲠在喉。飞廉不知对策,请先生赐教。”
“自那一日后,我已细细想过,早该说与掌门听听,只是听说掌门闭门谢客,不便前来打扰。”
“前些日子我有些私事要做,故此闭门多日,今日才事毕,首先请先生来商议。”
高讳见他不愿说是什么重要的私事,便没有再问,就着百里飞廉的问题往下说:“我们至今没有与哪门哪派结下过仇怨,来刺探的二人无非有三种可能,第一,与猨翼山相近的门派,知道星曜门且知道我们日益强大,坐立不安,故此派出探子,那就有东面杻阳山的九龙庄,西面堂庭山的逍遥宫,南面尧光山的名剑阁。九龙庄的萧无赦已上过山,多少知道我们的实力,而九龙庄那四人的相貌功夫我们也大致清楚,入山的二人能敌得过百里流云和文禁,决不可能是九龙庄的普通弟子。第二个逍遥宫素来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没功夫也拉不下脸面混成兵士进山。第三个名剑阁墨家肯定清楚这些年有众多宝剑流入猨翼山,要有心来刺探早该来了。”
“第二种可能呢?是南冥、北冥?”百里飞廉问道。
“正是,但据我所知南冥对近在咫尺的长生门崛起已是寝食难安,未必会来管数千里之外的猨翼山。而北冥自以为是天下实力最强的门派,我们行事低调,应该也会被独孤泰所忽视。”
“那就是义王府乾坤派的人了。”
“依我之见,这二人受命于义王的可能极大,你看,来刺探的日子正好是三月三大会之后,算上路程用时,几乎丝毫不差。但按那二人相貌看,都是年轻才俊,义王府是不会让虞越、虞起两位公子亲自来做刺探这种事的,万一出现什么闪失,也是义王府承受不起的。所以这二人一定是义王府指使的别派弟子。如今虞平道离世之后,这虞天策能指使得了的,只有靠着义王府好继续与北冥争强的南冥派,略施恩惠就能为期所用的名剑阁,受过虞家救命之恩的昆仑派。”
“嗯,既然知道是义王府指使的,至于来的是哪门哪派其实并不重要了。”百里飞廉点点头,说道。
“掌门说的对,义王府名义上能号令江湖,而这三派若义王有令,是不敢不派人来的。”
“请先生继续说。”
“掌门以为义王虞天策的心腹之患是什么?”
“听说五年前乾坤、南冥、北冥、昆仑四派与拜火教对决之时,虞天策武艺远不如其父,期间不敢身先士卒为其他门派做表率,反倒怕乾坤派在大战中损失过多,只顾保存实力,其父不在场时,自恃义王府为武林宗主,总让其他门派去冲锋陷阵。虞平道一死,北冥实力远胜于乾坤,定然成为虞天策的心腹之患。”
“掌门所说不差。我们虽然低调行事,小心封锁消息,但时间久了,一定会让外界了解到掌门广收弟子传习武艺,甚至开山立派。一个北冥尚且成为虞天策的心腹之患,现如今又冒出一个实力不俗的星曜门,他岂不是更加不安。”
“先生以为义王下一步会怎么走?”
“与其联合弱小的南冥、名剑阁一同抗衡北冥,不如挑起我们与北冥之间的矛盾,让我们与北冥两虎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先生言之有理。”
“义王既然派人来打探过了,却没得到什么,他又急着对付北冥,下一步或许会亲自前来。请掌门到时候务必要慎重行事,小心落入他的圈套。”
“若义王真的来猨翼山,还请先生谋划周全,我无意得罪义王,也不愿给义王当枪使,只求家人与星曜门众弟子都能平安无事。说起来,常常后悔当初教习玉场兵士与囚徒武艺,事到如今有许多身不由己。”百里飞廉感叹着。
“掌门若只是个囚徒,恐怕再无翻身之日,开创星曜门未来才或许能有出头之时。”
百里飞廉颇有深意地看着高讳,高讳拱手,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