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骊山之行
刘邦又开始回亭里当差去了，不过基本上只要得闲就回家。我每天白天帮着嫂嫂们做做家事，日子倒也过得安逸。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几个月，天气渐渐转凉，地里的粮食也都收回来了。我们全家人出动去地里往家运粮食，拿着镰刀收割的，抱秸秆的，装车的，大家忙忙碌碌，说说笑笑，很是喜悦。虽然我不太擅长，被秸秆划破了手，但是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心里很是开心。
一天刘邦白天从亭里回来，嘴里哼着曲，很是神气。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我笑着问他。
“又到一年一季征徭役的时候了，我能不高兴嘛。”他回答道。
“征徭役你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还是不明白。
“征徭役我就可以多挣些钱啊，还不明白？”他看着我，我摇了摇头。他接着说：“傻丫头，真是个实心眼。你想，这征徭役是朝廷派下来的任务，谁敢不从。但是每年都有指标，不是每家每户都必须去的。所以有钱人家的都会送些钱粮给我们，好把他们家儿子丈夫的名字划掉，这样我们就可以小捞一笔了。而且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
“拿给不起你们钱的岂不是要骨肉夫妻分离了？你们可真是好狠的心。”我有些不赞同。
“你有所不知，这些穷人家的人巴不得自己的儿子丈夫去服徭役呢。”他说道。
“这又是为什么呢？”我越听越糊涂。
“你想老百姓也就只能春种秋收，冬天都闲着。这土地里的东西本来生的就少，除了缴纳赋税，剩下的也就只够糊口而已，大家都没有什么收入。这服徭役都在农闲季节，朝廷既管一日三餐，而且还会发一点点薪饷，那些穷人家的人所以才想去啊。”他这样说我终于明白了。
想以前我们家也是托托门路免了徭役之苦，却没想到家境贫寒的人倒是更加辛苦算计着过活。“这次征收多少人啊？”我问道。
“泗水亭的任务是一百五十人。”他说着。
“应该不难吧？”我并不清楚是不是容易征得。
“每年快到农闲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来问何时官府征收徭役了。只要我把消息放出去自然就有人来报名了。”他洋洋得意的说。
“那这些服徭役的人平时劳作辛不辛苦？”我说。
“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哪里都有朝廷的军队负责，是偷不得懒。”他说：“若是发现有人偷懒，便会扣发薪饷。”
过了几日，刘邦从亭里回来神情不好。
“今天怎么不高兴？难道征徭役的事不顺利？”我问道，甚少看到他如此精神不好。
“县令大人说这次派我押送徭役去骊山。”他怏怏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
“为何啊？”我不明白。
“押送徭役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路途遥远不说，还要翻山越岭，有可能还有危险。”他说道：“以前这押送徭役的差事还有人愿意干，那是因为朝廷的津贴多。如今大家都学会如何向百姓收缴钱粮了，朝廷的津贴又逐年削减，哪里还有人愿意去呢。现在是轮流去。这不这一次轮到我了，前几天我都不知道。”
“那我请父亲给县令大人说个情，换个人可好？”我看他这么不开心，便想让曹叔父免了他这次骊山之行。
“那可不行，”他立马从床上做起来，看着我说：“我刘邦什么人，怎么能靠内戚帮忙呢。就是在艰险，我也要去。何况我还有一帮弟兄跟着我呢，一路上说说笑笑。我就把苦差事做成美差了。”
“那倒好。你可知这骊山既是钟灵毓秀的神仙居所，又是天底下第一风花雪月之地。”我故意说给他听。他性子不羁，自然会心向往之。
“我可只知道那是皇陵所在地，晦气的很，哪里来的风花雪月？”他不解地问。
“想当年幽王烽火戏诸侯可不就是在骊山嘛，怎不算风花雪月之地。君王为得美人一笑，置万里江山不顾，不可谓不用情至深啊。”我说完都不禁唏嘘。
“我若是他，必将姒妃杀之。”他悠悠地说道。
“这是为何？”自古英雄爱美人，又岂止是英雄，谁又不爱美人呢？
“女人再漂亮不解风情也是个木头美人，再不通聪明贤惠，只顾着恃宠生娇，留着何用。”说话间，他的眼神里顿时升出一股凛冽的寒意。
“记得帮我拜一拜女娲殿。”我说了一声。
“莫不是你要求子?”他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把我拉到怀里。
“你何时启程？”我问他。
“这个月底吧。徭役们十月开始上工，做到明年开了春就放回来了。”他说道。
“我给你多准备几双鞋，你带在路上，免得到时候磨破了脚。”我给他说。
“我想看你跳舞了，上一次只是远远地，又是晚上，并不真切。可好？”他期待地看着我的眼睛。
“真的想看？”我撒娇地问。他点了点头，我说：“那你且等一等。”
我起身去换了我的舞衣，又在铜镜前仔细描了妆，这才袅袅起身走到他面前。梳的是随云髻，簪的是碧玉翡翠簪，并无其他发饰。描的是远山黛眼角，用胭脂晕成薄薄的玫红色，只飞入鬓。点的朱红的绛唇，着的是云英紫的留仙裙，外面罩着银色透明的素纱蝉衣。微微一动，衣带纷飞。
他只直愣愣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拿着衣袖半遮着脸往后退了两步，便跳起了《桃之夭夭》。舞步轻柔，回旋、跳跃、婉转。我嘴里哼着曲子，声音明快，节奏悠扬，我很久没有这样欣喜地跳这支曲子了。这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首充满欢喜的乐曲，奈何以前我陷入深深的漩涡中，不愿出来，竟忘了原来爱情是可以这样甜美。
每一次转身，我的眼睛都与他交汇，我看出了他的痴迷，他看出了我的爱意。
舞曲结尾，我旋着步子倒在他的怀里。
“果然是灼灼其华，宜室宜家。”我抚摸着我的脸颊。我羞怯地低下头。“你甚少这样娇艳，倒是十分好看。”
东西都准备好了，刘邦便带着亭里的弟兄们去送这批徭役了。我去泗水亭驿站送行。
没想到我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了。多是一些健壮的男丁旁边跟着年轻的媳妇和年迈的母亲。毕竟一别就是半年。
“大嫂过来啦。”卢绾走过来。
“刘邦呢？”我问道。
“在里面呢。”他回答。
我跟着他进去，看刘邦正在和周昌他们看花名册。看见我进来，都给我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刘邦皱着眉头问。
“我想着再过几天就要转凉了，给你拿了件厚点的衣服。”我把包袱递给他。
“去点名吧。”他把花名册递给周昌。
然后他给我说了一些料理家事，照顾家人的话。
点完名人都到齐了。刘邦边喊着：“各位老乡，这次有我们泗水亭的兄弟们带大家到骊山。一路山有什么困难，大家要互相照应。”说完，他停了停，看看大家没什么问题了，就说了声：“出发。”
一大队人就浩浩汤汤的出发了。只剩下一群老少女人哭哭啼啼。
我对着刘邦喊：“记得早点回来。”
“记住了，你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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