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秦无衣的脑海中,确实同时回荡起了相同旋律的曲子,只是这曲子并不是用琵琶所弹奏,而是用一种她本来不认得,但此刻却由她的潜意识浮现出来的一种乐器,似竖琴,水蓝色,海的颜色。
那琴有十三根弦,有一根特别细特别晶亮--丫的,可是她从来就没见过这种古怪的琴,也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要知道,她最讨厌的便是歌舞,她喜欢的是吃好伐?!
黎湛紧紧地盯着秦无衣,自然看见她变化的脸色,还有皱起的眉头。
耶律太后却还在笑着,慈祥而无害。她端起一盏清酒举到唇边要喝,却抬眼瞅了秦无衣一眼,随即却将酒樽放下:“无衣,不知是否身体不适?”
怪了,殿中这么多人,她坐这么偏,为什么太后还是能关注到她?
秦无衣敛了心神,赶紧扬起笑脸:“启禀太后,无衣没事。”
丫的没事才怪呢,也不知道怎么了,自打进了这黎宫,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见到的人,经历的事,全都透着一股玄玄的味道。
耶律太后点点头,未曾深究。
却说小琴跟踪连姑姑到了顺安门前,正四处张望着,连姑姑却从墙头跃了下来,停在小琴身后。而她藏在大氅下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两寸来长的弯刀,闪着锋利的冷光。
小琴看着前头的路,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朝她逼近。天上的雪还在扑簌簌地下着,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一片雪花落在小琴肩头,小琴烦躁地伸手掸了掸:“人呢?”
连姑姑目露凶光,翻了下手腕举起了手--
“连姑姑。”
这时身后有人叫她。
连姑姑赶紧收了匕首,回头,正看见黎湛身边的大太监赵常山,手里搭着浮尘正看着她。
小琴惊得回头,看见连姑姑在她身后,吓了一跳,心知这次跟踪被发现了,张了张嘴却也不敢说什么。
“赵公公。”连姑姑向赵常山行了礼。
“连姑姑这是要去哪儿?”赵常山走近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小琴眼尖,发现正是小伍。
连姑姑恭顺一笑:“禀赵公公,奴婢这是奉太后之命查找偷食御膳的小贼来着,却不知赵公公为何不在储元宫伺候大王,却也到这儿来?”
一个“也”字,连姑姑说得顺溜,赵公公却从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赵公公却走过云姑,朝小琴走了过来。他伸出他的经典兰花指一指小琴,而后带着数落的语气对着连姑姑道:“还不是这个小妮子,昨儿个秦美人不过一时兴起念叨了一句想要枝梅花搁在殿中,她就连太后的宴席也不顾,想着悄悄儿地出来给美人折几枝回去。结果还不识得路,这不,就迷在了这儿,要不是老奴看见,这小妮子不知道还要迷到哪里去呢。”
“是么?”连姑姑笑得意味深长,“赵公公真是慧眼,极为体恤人的,这秦美人身边的丫头,赵公公都能猜得她的心思,还真是不一般呢。”
“连姑姑见笑了,”赵公公依旧十分谦和,“哪里是老奴知道这小妮子的心思,原是秦美人方才发现这小妮子不见了着急,问起来才知道这小妮子竟悄悄地做这等事情去了,一时间又喜又气,偏身边又没带什么别的丫鬟,大王便命老奴来引这小妮子回去。这当王关心的人,咱们这些为奴的,自然也该多些个心眼儿好好保护。连姑姑,您说呢?”
连姑姑看着赵常山那张笑得谦和半眯着眼的老脸,暗暗骂着老狐狸,一边面上保持恭顺:“赵公公说得极是。既是如此,还请赵公公亲自送这小妮子回去,下回可别再让她跑丢了。奴婢还有太后的吩咐,这便告辞。”
“去吧去吧,”赵常山十分随和地挥挥手,一幅“你去忙你的吧,我们不会打扰了”的样子,却在等连姑姑走了几步之后“好心”地指着另外一条路提醒道,“连姑姑,御膳房在这边。”
连姑姑愣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转身朝赵公公所指的那条路走去。
“咦,赵公公,这边不是去御膳房,那是去哪儿?”等连姑姑走远,小琴这才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
“马棚。”赵常山看着连姑姑离开的方向,半晌才答道。
小琴随着赵常山回到储元宫,太后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太后推崇的舞月之后,不过有些妃嫔为了在黎湛面前引起些注意,借着给太后祝寿的名头献了舞或者弹了琴,表面上看起来倒也热闹。
只可惜黎湛一直端坐在那儿,犹如一棵千年冰山上的雪松,每上来一个妃嫔表演过后,不过赏了些小东西,大家都一样,也并无甚过分的表示。
就在秦无衣快要不耐烦死的时候,耶律太后终于宣布宴席结束,彼时连姑姑也回来了,脸色看着不太好。
待众人散了,耶律太后拉着连姑姑进了内室,劈头便问:“如何?”
连姑姑脸色凝重,沉吟半晌还是道:“又折了一将。”
耶律太后顿时面无血色:“怎么会这样?咱们派出去三个,全都折了?”
“是的,前夜派出去的那个,今日尸体在马棚里被发现,死状惨烈,被做成了被马踏死的假象,连脏腑都出来了……”
“够了!”耶律太后跌坐榻上,抖着双唇,“恐怕咱们的行动已经暴露。只是他们的反击也太过残忍……咱们还有后备么?”
“咱们养的只剩一将了,若再放出去,恐怕会全军覆没……”
“不怕……”耶律太后伸手止住连姑姑的话头,“没了咱们可以再养。只是这一次事情紧急,务必通知大哥,咱们都被秦朔那老贼给耍了!”